“報告!我們……我們被反向了!信號源定位在我們內部網絡的一個核心節點!”
技術官的聲音帶着一絲難以置信的驚駭,在刺耳的警報聲中格外清晰。
巨大的電子屏幕上,紅色的追蹤路徑圖最終定格,箭頭精準地指向一個讓指揮中心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的位置——
一號行政樓,三樓,東側。
那是……周首長辦公室的備用服務器集群所在地!
死寂。
如果說剛才“內部清算”還只是一個令人心悸的判斷,那麼此刻,這赤裸裸的技術證據,就像一把燒紅的匕首,直接捅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威脅並非來自抽象的“內部”,而是指向了擁有極高權限的特定個體!
所有人的目光,或驚疑,或憤怒,或恐懼,都下意識地投向了站在主屏幕前的陸沉舟。
陸沉舟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凝結了一層寒冰。只有離他最近的沈微能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手,指節因爲用力而捏得發白,肩胛處的繃帶下,隱隱有血色在緩慢洇開。
他沉默了幾秒,那幾秒鍾,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然後,他緩緩站起身,動作因爲傷勢而略顯滯澀,但脊背依舊挺得筆直。他拿起放在控制台上的配槍,動作熟練地檢查彈匣,上膛,冰冷的金屬機括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清晰地傳遍整個指揮中心:
“通知警衛連,立即封鎖一號行政樓所有出入口。未經我本人許可,任何人不得進出。”
“技術組,持續監控該信號源所有數據流動,嚐試溯源真實跳板。”
“行動組,跟我……”
“等等!”
一個清亮,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急切的聲音打斷了他。
是沈微。
她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快步走到陸沉舟身邊,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一把按住了他正準備將配槍插入槍套的手腕。
她的觸碰讓陸沉舟動作一頓,他側過頭,黑沉的眼眸帶着詢問和一絲被打斷的不悅,看向她。
沈微沒有退縮,她仰頭看着他,語速極快,大腦在高速運轉下甚至感到微微眩暈:
“不對!陸教官,這太明顯了!”
“對方布局三年,手段老辣謹慎,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地被我們反向定位到最關鍵的核心位置?”
“這不合邏輯!這更像是一個……故意拋出來的誘餌!”
“他們在利用我們的應急反應機制!”沈微的目光掃過屏幕上那個刺眼的紅點,聲音斬釘截鐵,“如果我們現在沖過去,就是直接闖進了他們預設的舞台。無論結果如何,打草驚蛇、內部動蕩、甚至……授人以柄,所有的後果都是他們樂於見到的!”
“這是雙重鏡像!他們希望我們看到‘鏡子’裏的假象,並對此做出反應!”
她的話像一串冰水,潑灑在彌漫着躁動與憤怒情緒的指揮中心裏。
幾個原本已經拿起裝備的行動組成員,動作僵在了半空。技術官也愣住了,仔細回味着沈微的話。
陸沉舟深邃的目光緊緊鎖着沈微,那裏面有審視,有評估,更有一種急劇升騰的、混雜着驚訝與權衡的亮光。他並沒有立刻反駁,而是陷入了極短的沉默,顯然在飛速消化她的判斷。
沈微感受到他手腕肌肉的緊繃,以及透過布料傳來的、他身體的溫熱。她能感覺到他內心劇烈掙扎的風暴——一邊是揪出內鬼、爲沈嶼復仇的迫切,另一邊是沈微提出的、更符合邏輯和戰略的殘酷可能性。
幾秒鍾後,陸沉舟眼中所有的波動歸於沉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近乎可怕的冷靜。他手腕微微一動,脫離了沈微的觸碰,但並沒有再將配槍收起。
他轉向通訊台,下達了全新的指令,聲音沉穩得令人心驚:
“警衛連待命,暫不行動。封鎖狀態轉爲外鬆內緊,秘密監控。”
“技術組,放棄對該信號源的直接攻擊。我要你們立刻分析該服務器過去七十二小時內所有非正常數據流,尤其是與我們此次行動時間點重合的異常訪問記錄。”
“行動組,變更任務:秘密排查行政樓周邊所有物理及網絡接入點,尋找可能的二次跳板或潛伏設備。”
指令被迅速傳達下去。指揮中心的氛圍從即將引爆的火藥桶,轉變爲一種更加壓抑、但也更加危險的狩獵狀態。
陸沉舟這才重新看向沈微,他的眼神復雜難明,但其中一絲極淡的、類似於認可的情緒,被他很好地隱藏了起來。
“你的判斷,有道理。”他沉聲說,“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對方知道我們已經警覺,下一步只會更狠、更絕。”
他話音剛落,主屏幕上那個代表信號源的紅點,突然閃爍了幾下,然後——徹底消失了。
對方察覺了他們的按兵不動,果斷切斷了線索。
指揮中心裏響起一片壓抑的抽氣聲。
沈微的心也沉了下去。對手的狡猾和果決,遠超想象。
陸沉舟的終端屏幕卻突然亮起,一條來自加密信道、無法追蹤源頭的文字信息跳了出來:
“鏡面遊戲,正式開始。‘破壁人’,你還能信任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