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黃的誣陷案終於塵埃落定,律所也成功幫我們爭取到了可觀的賠償金。爲了慶祝事情圓滿解決,並感謝律大狀、智工以及麗姐姐的鼎力相助,大黃特意邀請他們來家裏聚餐。
我原計劃在聚餐前一天,約小藍和大黃先吃頓飯,正式介紹他們認識。不料小藍說人在廣府,明天還要陪男友參加他朋友的聚會——男友要將她正式介紹給朋友們。聽聞她有男友了,我驚喜得幾乎叫出聲,連忙追問對方是誰、做什麼的、怎麼認識的。小藍語氣輕快地回答:“你也認識,就是省公司那位事事追求完美的合夥人,律大狀。”
我的心猛地一沉。想起之前大黃提過小律情史豐富,交往過不少女友,不由得爲小藍擔心起來。盡管如此,我還是向她表示了祝賀,並委婉提醒:“那你要多留心觀察對方,別被他的職業光環迷惑了,多看看日常相處的細節。”小藍在電話那頭笑了笑,說大學時就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現在想開了,就這樣吧。”
當晚,我憂心忡忡地把小藍和小律的事告訴了大黃。他問:“小藍是不是大學時經常和你在一起的那個政法系女孩?”我點頭。大黃聽後卻鬆了口氣:“那就別擔心了。”我很詫異:“爲什麼?”他解釋道:“小律在學校那會兒就喜歡上小藍了,只是當時小藍對他誤會很深,兩人錯過了。現在緣分讓他們重逢,小律絕不會再放手。”我有些明白了:“所以……明天小律是要正式帶小藍見你們這幫朋友了?”“沒錯,”大黃肯定地說,“我們這群人,只有認定對方是攜手一生的人,才會鄭重地帶她來見面。放心吧,小律這次是認真的。”
第二天一早,我和大黃就開始爲晚上的聚會忙碌起來。這次由大黃掌勺,烹飪地道的杭幫菜;我呢,則負責用鮮花點綴家居、烘烤蛋糕以及布置餐盤。一番精心準備後,家裏處處洋溢着溫馨愉悅的派對氣氛。
大黃在寬敞的中式灶台前烹制佳肴,我則於西式小廚房專注甜點制作。臨近傍晚,大黃的拿手菜陸續飄香上桌:濃油赤醬的東坡肉瑩潤欲滴,清蒸蔥油鱸魚綴着嫩蔥,油亮紅潤的油燜春筍盛滿春意,翡翠般的清炒莧菜湯汁微紫;龍井蝦仁白綠相映滑嫩彈牙,馬蘭頭香幹野菜清香撲鼻;冷盤白切雞皮脆肉嫩,西湖蓴菜湯滑潤如羹;最後是鑊氣十足的醬爆螺螄肉與佐酒必備的滷鴨舌,主食片兒川的熱氣裹着雪菜肉片香彌漫滿屋。
此時,我做的藍莓慕斯正在冰櫃裏凝結出細膩誘人的光澤。
剛將杯盤歸整停當,門鈴忽而清脆作響——我小跑着穿過飄香的餐廳,應聲拉開家門。
小律牽着小藍站在門口,小藍臂彎挎着一籃水果。她抬眼看清是我,倏地愣怔,下意識後退半步,仰頭確認門牌號——那神情分明在懷疑自己誤闖了他處。我忍俊不禁迎上前:“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小藍倒吸一口氣:“你怎麼在這兒?!難道……大黃是你朋友?”她轉向小律求證,“天啊,我一直以爲他只是你一個很重要的普通客戶!”
小律詫異地挑了挑眉:“你沒見過阿謙?”
“從沒見過呀!”小藍望向小律,一臉無辜,“我只跟小白對接業務,大黃全程是你聯絡的啊!”
“看到名字沒有想到什麼?”
“沒有啊~”
廚房裏傳來大黃帶笑的催促:“幾位貴客打算在門口開茶話會?”小藍聞聲探頭,目光觸及大黃的瞬間,猛地掩口低呼:“‘偶遇哥’?!是你?!”
我心口一跳,驀然回頭——只見大黃正倚着廚房門框,一邊擦着手,一邊含笑望着門口。居然是他?
很快,小智和麗姐姐夫婦也到了。小律鄭重地將小藍介紹給他們。
麗姐姐熱情地拉起小藍的手,上下打量着,眼中滿是驚豔:“真是個律政俏佳人!聽說你不但是小律的得力幹將,還是我們的小師妹,更是小白的閨蜜?哎呀,這緣分也太奇妙了!”她促狹的目光在大黃和小律之間打了個轉,“你們倆……不會是商量好的吧?”
“商量什麼?”大黃正好端着一盤菜過來,聞言失笑。他放下盤子,下巴朝小律方向揚了揚,“這家夥,研三那會兒就惦記上人家了,可惜……”他故意頓了頓,拖長了調子,“被拒了唄。”
“哇哦!”麗姐姐立刻誇張地捂住嘴,眼睛亮晶晶地轉向小律,“小律你也有今天啊?”語氣裏充滿了難以置信和看熱鬧的興奮。
小律坐下慵懶地往後一靠,指尖輕點桌面,嘴角噙着一抹反擊的笑意:“阿謙,別五十步笑百步。我好歹光明磊落,總比你強,連‘偶遇哥’的名號都混出來了。”
“偶遇哥?”麗姐姐的八卦雷達瞬間滿格,立刻揪住這個新奇稱呼,扭頭問身邊的丈夫,“智,這什麼梗?你知道嗎?”
小智擺手,一臉無辜:“別問我,他們研三那會兒,我忙着在深市籌備婚禮,跟他們‘偶遇’不到一塊兒去。”他笑着摟了摟妻子的肩。
“那誰來告訴我這到底怎麼回事?”麗姐姐不依不饒,目光在滿桌人臉上掃視,最後鎖定在看起來最可能“交代”的大黃身上。
我的臉頰早已悄悄發燙,大黃卻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接話。小律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寫着“看,你也逃不掉”。
大黃迎着衆人好奇的目光,清了清嗓子,語氣坦蕩中帶着點無奈的自嘲:“也沒什麼特別的。研三那年,我經常‘偶然’遇到小白。小白呢,總和小藍形影不離,”他看向小藍,又轉向主角,“小律又總和我一起活動。結果就是——他看着小藍,我看着小白。”
“然後你們倆就……”麗姐姐興奮地接話,做了個雙手交叉的動作,“雙雙被拒了?”
“是他被拒了。”大黃立刻糾正,毫不猶豫地指向小律,“我?我壓根兒沒來得及表白。”
小律嗤笑一聲,端起小巧的白酒杯優雅地啜了一口,聲音帶着明顯的優越感:“嘁,表白都不敢?只會在人家必經之路上反復制造‘偶遇’?我起碼比你強多了,好、嗎?”
“結果是好的不就行了。”大黃握住我的手,輕輕拉到唇邊吻了一下,緩緩說道。
麗姐姐笑着高舉酒杯站了起來:“來來來,爲你們這遲到的緣分,也爲我們今天的大團圓幹杯!”
抿了口酒,麗姐姐的八卦雷達再次啓動,笑盈盈地轉向小藍:“小藍,滿足下姐姐的好奇心唄,當初爲什麼拒絕我們小律呀?”
小藍放下筷子,瞥了小律一眼,語氣幹脆利落:“麗姐姐,你看他這副瀟灑不羈的勁兒,那些年校園裏關於他的傳聞可不少。我每天背法條、看卷宗還不夠累嗎?何必給自己添復雜?”
“哎哎哎!我承認我朋友是多,但感情上我從不含糊好嗎?”小律立刻坐直身子,一改平時的漫不經心,一臉急切地辯解,“本科時就一個正式女友!其他全是別人傳的風言風語!大家起哄叫‘小王子’,難道我真能攔着別人不叫? 但我又不是對誰都掏心掏肺的好嗎?眼光高着呢! 只是我這人性格隨和,跟很多同學都保持着不錯的同學情誼而已!”
“這個我倒是知道,”麗姐姐適時插話,笑眯眯地補上一刀,“就是那位後來出國的優秀學妹嘛,你們也就好聚好散了。”
“哦?我怎麼聽說她上月回來了?”小藍眼風輕輕一掠,瞟向小律。
“回來了就回來了唄,”小律夾菜的筷子頓了頓,“私下絕對沒聯系!就上次她代表某公司有個項目想委托,我基於執業規範考量婉拒了——涉及潛在利益關聯,跟私人感情沒關系。”他低頭夾了一塊油亮的東坡肉給小藍,順勢想把話題帶過,“來來來,這麼地道的杭幫菜,也就阿謙這兒能吃到了。小藍,下次想吃這口兒,你就直接過來找小白玩好了。”
席間短暫的沉默剛彌漫開,我便忍不住好奇地插話:“等等,小藍,你說的那位‘搬出些浮誇籌碼讓你離開’的,就是指這位突然回來的舊識?”
“嗐,就是些不着邊際的話,”小藍擺擺手,語氣輕鬆得像在講笑話。
“什麼樣的浮誇籌碼?具體怎麼回事?”小律猛地抬起頭,將停在半空的筷子收回。
“算不上大事,”小藍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你這位‘自認的適格主體’前陣子找到我,發表了些關於我不夠匹配你的個人見解,建議我主動退出。”她放下杯子,唇角微揚,“甚至援引伯父的‘潛在反對意見’作爲論據,最後還單方推演了你們的關系前景……”唇角勾起法律人特有的銳利弧度,“這些未經授權的‘代理行爲’,都被我禮貌而明確地回應了。”
“藍!”小律將筷子平放骨碟,脊背挺直如法庭陳述姿態,收起他的漫不經心,指尖在桌面輕叩兩下,“這事兒你怎麼沒跟我說?”
“這有什麼好說的?”小藍看向他,眼神坦蕩如曠野,“她的觀點能代表你的意志嗎?現在和你在一起的是我!”她突然傾身向前,酒杯裏的倒影晃成碎金,“即便要溝通立場,也該是你我之間坦誠交流。你未曾表達的意思,她憑什麼代勞?”
“好!”麗姐姐聽得眉開眼笑,豎起大拇指,“通透!就該是這個態度!”
他用指腹拭去小藍發梢的酒漬,低頭用消毒溼巾緩緩擦過指尖,聲音冷洌低沉:“明早十點,《侵權告知函》會送達她的律所。”轉向小藍時聲線轉柔,“至於父親母親……”
“上周在書房和父親手談,中盤第154手虎補斷點那刻,”他掌心貼合小藍手背,“我落雲子時說:‘這招如同小藍前年參加模擬法庭質詢青華隊時的反殺,您頒獎時見過她的。’”
小智湯匙懸停:“伯父左下角那記靠壓是……”
“心理試探,”小律眼尾浮起笑紋,“母親端獅峰龍井進來宣判:“那場競賽我也看了,確實精彩!能瓦解權威證人證言的孩子……書房那套北大法寶裁判規則數據庫賬號該移交她了。’”
他指節扣入小藍指縫:“現在二老每日微信追告,”氣息掠過她耳際法治天平耳釘“何時履行青芝塢片兒川的‘非要約邀請’。”
看着小藍和小律終於修成正果,喜悅如同暖流,在我心底悄然滿溢。幾乎是下意識地,我握緊了身旁大黃的手,大黃立刻回握住我,朝我綻開一個暖融融的笑容,隨即俯身湊近,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聲音輕柔卻字字清晰:“幫我約個時間去見叔叔阿姨,好嗎?我外公外婆,還有爸媽……他們已經盼着見你很久了。”我輕輕點了點頭。
餐桌上觥籌交錯,笑語盈堂。菜肴的熱氣嫋嫋升騰,重逢的喜悅在空氣中彌漫,善意的調侃交織其中,將我們溫柔地包圍在一片暖融融的幸福氣息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