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
隨着最後一個輕症戰士喝下綠豆甘草湯，這場驚心動魄的搶救終於告一段落。
原本哀鴻遍野的院子裏，現在雖然還是一片狼藉，但氣氛已經完全變了。
戰士們的臉色雖然蒼白，但都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有的甚至能坐起來喝水了。
“神了……真是神了……”
王隊長癱坐在台階上，手裏拿着蘇滿願剛才開的那張解毒方子，看得如癡如醉。
“甘草解百毒，綠豆清熱，牛奶保護胃黏膜……這配伍，絕了！”
“還有那針法，我行醫三十年，從來沒見過這麼快這麼準的手法！”
王隊長猛地站起來，走到正蹲在地上給顧野檢查腿傷的蘇滿願面前。
“蘇老師！”
這一聲“老師”，叫得那叫一個心服口服。
蘇滿願正在給顧野按壓腿部穴位，防止他站太久導致供血不足。
聽到這聲稱呼，她抬起頭，淡淡地笑了笑。
“王隊長，折煞我了。我就是個半吊子，還得向您學習。”
“不不不！達者爲師！”
王隊長激動得滿臉通紅，一把抓住蘇滿願的手（被顧野眼疾手快地擋開了）。
“蘇老師，之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我給您道歉！您這手醫術，別說是在咱們團，就是在軍區總院，那也是頂尖的啊！”
周圍的醫生護士們也都圍了上來。
一個個看着蘇滿願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活菩薩。
“嫂子！謝謝你救了俺們的命！”
那些被救回來的戰士們，掙扎着要給蘇滿願敬禮。
“嫂子威武！”
“嫂子就是俺們的再生父母！”
不知道是誰帶頭喊了一句：“神醫嫂子！”
緊接着，整個院子裏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神醫嫂子！”
“神醫嫂子！”
蘇滿願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擺了擺手。
“大家別這麼叫，救死扶傷是醫生的天職。”
顧野站在她身後，看着被衆人簇擁的蘇滿願。
心裏那股子自豪感，簡直要溢出來了。
但他很快就收斂了笑意，臉色重新變得嚴肅起來。
“好了，都別高興得太早。”
顧野沉聲道，聲音壓過了歡呼聲。
“人是救回來了，但事情還沒完。”
“這次中毒，絕對不是意外。”
蘇滿願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她走到那個裝着嘔吐物的臉盆前，用鑷子夾起一點殘留物。
“王隊長，您看。”
“這嘔吐物裏有明顯的藍色絮狀物。”
“而且，所有中毒的戰士，都有一個共同點。”
蘇滿願環視四周，目光銳利。
“他們都喝了炊事班今天剛燒的開水。”
“而沒喝水只吃飯的戰士，症狀都很輕，甚至沒有症狀。”
“所以，問題出在水裏。”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
“水？咱們的水都是從後山那條小溪引下來的啊！”
“難道是有特務投毒？”
大家議論紛紛，恐慌的情緒再次蔓延。
“是不是特務，去看看就知道了。”
蘇滿願摘下手套，看向顧野。
“顧野，能不能帶我去水源地看看？”
“我懷疑，這不是簡單的生物毒素，而是化學污染。”
顧野二話沒說，直接下令。
“警衛連！集合！”
“帶上武器，封鎖後山水源地！”
“王隊長，你帶人留守照顧傷員。剩下的人，跟我上山！”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後山進發。
雖然顧野腿上有傷，但他堅持要走在最前面。
蘇滿願拗不過他，只能緊緊跟在他身邊，隨時準備扶他。
林雪混在人群最後面，臉色慘白如紙。
她的腿肚子在打轉。
水……
藍色絮狀物……
難道是……
她想起了今天上午，她爲了在晚上的慰問演出裏驚豔全場，特意把那件有些褪色的演出服拿去重新染了一下。
因爲嫌水房人多眼雜，她偷偷跑到了後山上遊的小溪邊。
染完衣服後，那桶剩下的大半桶染料水，她嫌沉，直接倒進了溪裏。
那是化工染料啊！
而且那是上遊！
剛好是炊事班取水點的上方！
林雪的冷汗瞬間溼透了後背。
完了。
全完了。
她想悄悄溜走，但周圍全是荷槍實彈的戰士，她根本無路可逃。
很快，衆人來到了後山的小溪邊。
炊事班的取水點在一個深潭裏。
此刻，潭水看起來還算清澈。
但蘇滿願蹲下身，用試管取了一點水樣。
又從包裏掏出一種試紙。
試紙放進水裏，瞬間變成了詭異的深藍色。
“果然。”
蘇滿願站起身，指着上遊的方向。
“這水裏含有高濃度的苯胺類化合物，還有重金屬鉛和汞。”
“這是工業染料的主要成分。”
“這種染料，只有在染布或者……”
蘇滿願頓了頓，目光掃過人群。
最後，定格在林雪那條還沒來得及換下的、顏色鮮豔得有些刺眼的藍色裙擺上。
“或者染衣服的時候才會用到。”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全部集中到了林雪身上。
那種眼神。
比剛才顧野拔槍的時候還要可怕。
林雪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草地上。
“不……不是我……我沒有投毒……”
她顫抖着聲音辯解，但那蒼白的臉色和躲閃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顧野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林雪面前。
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個曾經喊他哥哥的女人。
眼神裏沒有一絲溫度。
“林雪，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林雪看着顧野那冰冷的眼神，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嗚嗚嗚……”
“我就是想把演出服染得好看點……我不知道那是炊事班取水的地方啊……”
“我嫌那桶水太重了，就倒進河裏了……我真的不知道會中毒啊！”
真相大白。
全場一片死寂。
緊接着是爆發式的憤怒。
“你個敗家娘們！”
“爲了件破衣服，差點害死全團的兄弟！”
“你這是犯罪！是謀殺！”
戰士們憤怒地吼叫着，要不是有紀律，早就沖上去揍她了。
顧野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壓下心頭的怒火。
“把她帶走。”
“關進禁閉室，等待保衛科和軍事法庭的審判。”
兩個戰士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林雪。
林雪拼命掙扎，哭喊着：“顧野哥！救救我！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看在我爸的面子上……”
“帶走！”
顧野一聲怒吼。
林雪的聲音戛然而止，像只死狗一樣被拖走了。
蘇滿願站在一旁，看着這一幕。
心裏沒有絲毫同情。
自作孽，不可活。
她轉頭看向顧野。
正好顧野也看過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顧野的眼神復雜，有愧疚，有後怕，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熾熱。
“媳婦。”
他低聲喚道。
“嗯？”
“謝謝。”
顧野突然伸手，當着所有人的面，緊緊握住了蘇滿願的手。
十指相扣。
“走，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