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渺妹妹。”
四目相對，徐煙渺有點尷尬。
年輕男人是嫂子的遠房表弟，永康大長公主的大兒子，崔璟。
他父親是大梁王朝開國一百多年以來，第一個被封了侯爵的駙馬爺，掌管宗人府事務，可謂簡在帝心，聖眷優渥。
沒想到這樣一個銜着金湯匙出生的貴公子，也好男風。
世道已經癲成這樣了？
關鍵是，她和他，以前還議過親。
“崔世子。”
她福了福禮，盡量維持禮貌得體的微笑，“延哥兒快回家吧，你母親還等着你呢。”
延哥兒用胳膊肘戳了戳崔璟，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表叔，我姑姑現在是自由身，你又有機會了。”
“別胡說，對你姑姑的名聲不好。”崔璟輕咳，微微不自在。
延哥兒卻人小鬼大，神色淡定：“表叔，夜深了，我們婦孺回去也不安全，你送我們回家吧。”
崔璟想到延哥兒剛才和人拼命的架勢，額角抽了抽。
你這小霸王打起架來完全不要命，不安全的分明是別人好吧？
不過，他也知道延哥兒是在給他創造機會。
“這邊已經安頓妥當，不會有閒話傳出去，等包扎完我們就走。”崔璟給徐煙渺吃了顆定心丸。
徐煙渺的視線卻落在延哥兒帶血的衣服上，喉嚨發緊，“傷得重嗎？”
“沒事兒，”延哥兒故作輕鬆笑了笑，聳肩時牽動傷口，痛得呲牙咧嘴，“我什麼時候吃過……虧？”
“臭小子，嘴還挺硬。”
三人收拾好下樓。
延哥兒換了一身幹淨衣服，走路穩穩當當，看起來倒不像受過傷。
徐煙渺悄悄鬆了口氣，走在最後。
樓梯口卻突然竄出一個醉漢，色眯眯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小公子，一起玩玩？”
徐煙渺進來的時候，醉漢就被穿男裝的她迷住了，在這守株待兔等了好一會兒。
如此雌雄莫辨的絕色倒是罕見。
徐煙渺：“？！”
在男伎館還被人調戲了？
要不要這麼離譜！
崔璟轉身看過來，迅速邁出長腿，直接上手一推。
醉漢一個沒留神滾下了樓梯，摔得鼻青臉腫，半天都爬不起來。
“是哪個不長眼的，竟敢推老子？！知道我是誰嗎？”
醉漢罵罵咧咧，吸引了不少人過來圍觀。
輕煙樓的掌櫃蹭蹭蹭跑過來硬把醉漢扶走了，走時還不停沖崔璟等人點頭哈腰，“客官對不住，您慢走。”
又壓低聲音提醒醉漢：“爺您消停點，那是京山侯府的人，惹不起！”
醉漢瑟縮了一下，趕緊溜了。
徐煙渺抬眸看了崔璟一眼。
哇。
能動手，絕不動口。
她學到了。
站在樓梯邊的延哥兒：“表叔可以啊，英雄救美！”
一把公鴨嗓吸引了不少目光。
徐煙渺恨不得擰他耳朵。
“臭小子，能不能低調點？”
還在孝期呢，爵位還想不想要了？
她趕緊把自己頭上的大帽摘下給延哥兒戴上。
闊帽檐一遮，只要他自己不再作死，別人想認出他也難。
“走吧。”崔璟伸出胳膊，也不知道是讓延哥兒扶，還是讓她扶。
延哥兒直接越過崔璟，邁着四方步率先下樓了。
徐煙渺看着崔璟的胳膊，又看了看自己。
我好像沒有那麼嬌滴滴吧？
算了，扶就扶，趕緊走是正經。
兩人亦步亦趨下到一樓樓梯口，她正要鬆手，突然迎面走來一個人，硬生生擠到他們中間。
男人比崔璟還高半頭，挺闊的身姿站在徐煙渺面前就像一座山，把她的視線當了個嚴嚴實實。
這背影，怎麼有點眼熟？
“崔世子，竟在這見到你。”
男人的聲音冷似寒潭，仿佛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棱角分明的俊臉毫無表情。
崔璟瞳孔瞪大，臉上先是不敢置信，隨即是恍然大悟。
沒想到，竟撞到皇上來逛男伎館……
原來傳言竟是真的——
皇上真是個斷袖！
要不要這麼倒黴啊？
他是該行大禮呢，還是裝作不認識呢？
要是被皇上誤會他也好男風，非要來一場表兄弟之間的戀情，那可如何是好？
崔璟臉色紅了白，白了紅，又伸長脖子想去看男人身後的徐煙渺，怕她誤會。
氣氛相當微妙。
一樓的觀衆視線全都投了過來，議論聲不絕於耳。
他和他……又來了一個他。
這是場男人之間的三角戀？
“嘖嘖，這是情敵來搶人了？”
“我看三個長得都不錯，就不能一起把日子過好嗎？”
“崔世子，是京山侯府的崔世子？他竟也好男風？難怪二十好幾了還不娶妻！”
“最高的那個是誰？怎麼把崔世子嬌羞成那樣？”
徐煙渺聽到男人聲音的那一刻，整個人凌亂了。
這不是她那個出手豪闊的男寵？
他竟也是男伎館的常客？！
還和崔璟有一腿？
這個世界，還有底限嗎？
她實在無法面對眼前的局面，直接從他身旁擠了過去，三步並作兩步出門。
延哥兒和馬車呢？
她正東張西望，身子卻突然失去平衡，被人扛到了肩上。
“放開我！”
她驚呼，因爲頭朝下的動作血流直直往臉上沖，掙扎着捶他的背，“你幹什麼？”
男人身姿挺拔如鬆，單手扣住她的腰，大步走向路邊的黑漆平頂馬車。
直到被放進馬車的座位上，她才看清男人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竟是——
男寵！
他居高臨下看着她，眸色深得像是暴風雨前的海面，底下暗流涌動，表面卻毫無波瀾。
徐煙渺和他在黑暗中對視，心跳莫名加速。
他還生氣了？
我才生氣呢！
“喜歡他？”他的聲音很輕。
莫名的壓迫感讓她感覺呼吸困難。
“那個誰……我們，就此結束吧。”徐煙渺咬了咬唇，本能地往後縮。
男人：“！”
他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下頜線條繃得極緊。
目光冷得嚇人。
徐煙渺感覺喉嚨發緊，竹筒倒豆子般。
“你的東西我會還給你，還有那一個月給你三十兩銀子銀子的話，我收回。”
“我不知道你那麼有錢，壓根不缺錢……我只想找個普普通通的男寵，我圖他身子，他圖我錢……沒想找你這樣的。”
男人臉色瞬間黑了。
“因爲我有錢，你要甩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