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恒上學不要錢的事，像長了翅膀，一天不到就飛遍了整個紅旗公社。
這下，蘇軟軟家的門檻，比以前更熱鬧了。
不過不是來找茬的，是來取經的。
“軟軟啊，你家大寶是咋教的？咋那麼聰明呢？”
“就是啊，我家那小子，九九乘法表背了三個月了，還背不囫圇呢。”
蘇軟軟沒藏着掖着，就把自己從空間裏“借鑑”來的一些末世早教小遊戲，比如用石子擺圖案算數，用樹葉做分類之類的，簡單說了說。
至於人家聽了有沒有用，那就不是她關心的事了。
這事傳着傳着，就傳到了陸家老宅。
陸大嫂正在院子裏剁豬草，聽完隔壁婆娘添油加醋的描述，手裏的菜刀“砰”一聲就砍在了砧板上。
“娘！你聽聽！你聽聽！”
她扯着嗓子就沖屋裏喊。
“那個小賤人，她兒子上學一分錢不花！”
“我們家強子呢？下半年也要上學，那學費還沒着落呢！”
陸老太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一聽這話，骨碌一下就坐了起來。
對啊！
學費省下來了！
那可是一筆錢！
那錢是陸家的錢，憑什麼讓蘇軟軟那個賤蹄子自己收着！
“走！找她要錢去！”
陸老太鞋都顧不上穿好，趿拉着就往外沖。
陸大嫂一看，眼珠子一轉，立馬丟下菜刀跟了上去。
這下有好戲看了！
蘇軟軟正在院子裏，教兩個孩子認她寫的字。
她寫的字，不像這個時代的人，帶着一股子鋒利的味道。
院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陸老太像一陣黑旋風一樣沖了進來，後面跟着幸災樂禍的陸大嫂。
“蘇軟軟！你個喪良心的！”
陸老太一進來，就指着蘇軟軟的鼻子開罵。
“大寶上學省下來的錢呢？你是不是自己藏起來了？”
“我告訴你，那錢是我們陸家的！是給我大孫子強子交學費的！”
“你今天必須把錢給我交出來！”
她那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好像蘇軟軟欠了她八百萬。
蘇軟軟把兩個孩子拉到身後，站起身。
她看着眼前這個撒潑的老虔婆，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錢，是學校免的，不是我省的。”
“我手裏，一分錢都沒有。”
“你放屁！”
陸老太一口濃痰吐在地上。
“沒錢？沒錢你前兩天去供銷社買那麼多東西？沒錢你兒子能穿上回力鞋？”
“你就是想獨吞！我苦命的兒啊，在前線賣命，錢都被這個敗家娘們給敗光了啊！”
陸老太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開始拍着大腿幹嚎。
那調子，九轉十八彎，比村裏唱大戲的還淒慘。
陸大嫂也在旁邊幫腔。
“三弟妹，你也太不是東西了，大哥死得早，強子可是我們陸家的長孫！他的學費你都不管，你對得起陸家的列祖列宗嗎？”
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無縫。
院子外面，很快就圍上了一圈看熱鬧的村民。
對着院子裏指指點點。
蘇軟軟看着這場鬧劇，心裏那根弦，終於“啪”的一聲，斷了。
這日子，沒法過了。
跟這群吸血鬼攪合在一起，永遠沒有安寧日子。
她不想再跟她們吵。
她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撒潑的陸老太。
“行，你不是要錢嗎？”
“你等着。”
她說完，沒再理會那婆媳倆，轉身就走出了院門。
“哎？她去哪？”
“跑了？”
陸老太的哭嚎都停了，一臉發懵。
不到十分鍾。
蘇軟軟回來了。
她身後，跟着一臉嚴肅的村大隊長張衛國，還有村裏兩個德高望重的族老。
張衛國一進院子，看到這烏煙瘴氣的場面，臉就黑了。
“陸大嬸！你又在這鬧什麼！”
陸老太一看見大隊長，氣焰就消了一半，但還是坐在地上，不起來。
“大隊長，你可要爲我做主啊！我這個兒媳婦，不孝啊！她要獨吞我兒子的津貼啊！”
蘇軟軟沒說話，她走到院子中央，對着張衛國和兩位族老，深深鞠了一躬。
“大隊長，兩位叔公。”
她的聲音，清晰又冷靜，傳遍了整個院子。
“今天請你們來，是想請你們做個見證。”
“我要分家！”
這三個字一出來，整個院子都安靜了。
連陸老太的幹嚎都卡在了嗓子眼。
分家？
這年頭，兒子跟爹娘分家，那可是天大的不孝！
張衛國也愣住了。
“軟軟，你可想好了？這可不是小事。”
“我想好了。”
蘇軟軟站直了身體，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
“我男人陸戰，參軍五年，每個月津貼按時寄回家，一分不少。”
“頭三年，每個月三十塊。後來提了幹，漲到五十塊。這兩年，又是七十塊。”
“我沒算錯的話，這五年下來，寄回家的錢，總共有三千多塊！”
三千多塊！
人群裏發出一片抽氣聲。
那可是一筆天文數字！蓋三間大瓦房都夠了！
蘇軟軟的聲音更冷了。
“可我剛來這個家的時候，大寶二寶是什麼樣子？在座的各位叔叔嬸嬸，你們都看見了。”
“兩個孩子餓得皮包骨頭，連件好衣服都沒有，只能去挖草根吃！”
“我就想問問。”
她轉過頭，死死地盯着陸老太。
“這三千多塊錢，都去哪了？”
“是都填了你們大房的無底洞，還是給你那個寶貝孫子陸強，買了肉包子吃？”
一字一句，像一把把刀子，把陸家老宅那塊遮羞布，割得稀巴爛。
村民們的議論聲再也壓不住了。
“就是啊，我也覺得奇怪，陸戰寄那麼多錢，孩子怎麼跟要飯的一樣。”
“還不是偏心！都給大房了唄！”
“這老婆子，心都偏到胳肢窩去了！”
輿論，一下子全都倒向了蘇軟-軟。
陸老太的臉，青了又白，白了又紫。
她張着嘴，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
眼看着就要頂不住了，她眼珠子一轉，兩眼一翻，腦袋一歪。
“哎喲……我不行了……我這心口疼……”
她身子一軟，就往地上倒去。
“我被這個不孝的東西氣死了……”
這招，她用了一輩子，百試百靈。
只要她一暈，誰還敢逼她？
陸大嫂也趕緊撲了上去，哭天搶地。
“娘！娘！你怎麼了！你可別嚇我啊！”
張衛國和兩個族老也慌了，正準備讓人去請赤腳醫生。
蘇軟軟卻笑了。
“別急啊。”
她慢悠悠地開口。
“嬸子暈了，正好，我會點醫術，能把人弄醒。”
她說着，不知道從哪裏，就摸出了一根明晃晃的東西。
是一根長長的銀針。
那針足有半個手掌長，在太陽底下，閃着瘮人的寒光。
她捏着那根針，走到陸老太面前，蹲了下來。
她笑眯眯地看着裝死的陸老太，聲音溫柔得像在哄孩子。
“娘，你別怕。”
“我這個針灸，是從一本古書上學的，專門治你們這種氣急攻心，突然昏厥的毛病。”
“只要對着人中，或者頭頂的百會穴，扎下去……”
她拿着那根長針，在陸老太的眼前晃了晃。
“保證啊，一針下去，保管你立馬就醒過來。”
躺在地上的陸老太，眼皮子在瘋狂地跳動。
她能感覺到，那根針尖帶來的涼氣，就在她的腦門上。
她毫不懷疑，這個瘋婆子，真的敢扎下來！
就在蘇軟軟的手腕準備往下落的時候。
陸老太“嗷”的一聲，從地上一躍而起，比兔子還快。
她連滾帶爬地躲到陸大嫂身後，指着蘇軟軟，聲音都在發抖。
“你……你這個毒婦！你要殺人啊！”
全場，一片死寂。
接着，不知道誰先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然後，就是一片哄堂大笑。
這老虔婆，裝死裝到鐵板上了！
陸老太的臉，丟得一幹二淨，臊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氣急敗壞，也顧不上裝了。
“分家？我告訴你們，沒門！”
她叉着腰，又恢復了那副撒潑的嘴臉。
“只要我老婆子還活一天，這個家就別想分！”
“分了家，誰給我養老？我兒子的津貼，以後誰來管？！”
她終於說出了心裏話。
分家，就意味着她再也摸不到陸戰的工資袋了。
那才是要了她的老命！
她就這麼耍起了無賴，坐在地上，誰說話都不聽。
“反正我不同意！誰來都沒用！”
張衛國和兩個族老，也是一臉的爲難。
清官難斷家務事，這老婆子死活不同意，他們也不好強壓。
場面，一下子僵持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