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闊化爲飛灰的殘屑還在石階上發燙，一縷扭曲的黑氣剛要飄向西側山道，就被鎮星木牌的紅光卷住，像捏面團似的揉成個黑團。陳默指尖發力，黑團"噗"地炸開，散成帶着焦糊味的青煙。他低頭看向掌心，金紅色的靈力還在微微震顫——剛才那一拳不僅砸碎了李闊的肉身，更震散了他識海裏的殘魂，這是通玄境中期才能做到的"魂殺"之能。
"好小子，這手'裂魂拳'練得有點意思。"玄真長老的拂塵從觀星台飛下來，銀絲卷着個陶瓶，"快把'清魂散'喝了，免得戾氣侵體。"
陳默接住陶瓶，剛拔開塞子，就聽見西側山道傳來"咔噠"聲。七道黑影從黑霧裏滑出來，腳踩在青石板上竟沒發出半點聲響。他們都戴着青銅面具，面具上刻着蝕靈道的蛇形圖騰，手裏的骨杖頂端嵌着鴿卵大的墨綠色晶石，杖身纏繞的鎖鏈上沾着暗紅色的血漬。
爲首的面具人比旁人高出一個頭，骨杖往地上一頓，三階石階突然裂開，墨綠色的毒氣順着裂縫往上冒，所過之處，連量天鏡灑下的金光都被染成了暗綠色。
"通玄境後期的氣息。"陳默的天璣星竅驟然繃緊。對方的靈力波動比執法長老的玉衡境初期更隱晦，卻帶着種陰毒的黏滯感，像是裹着屍油的刀鋒。
"殺了他，聖女有賞。"高大面具人的聲音像是兩塊生鏽的鐵在摩擦，骨杖往前一送，七道鎖鏈同時竄出，在空中織成張黑網，網眼處閃爍着綠幽幽的光。
陳默的鎮星木牌突然騰空，紅光如傘蓋般撐開，將毒氣擋在三尺之外。他腳踏七星步，身形在鎖鏈縫隙裏穿梭，通玄境中期的靈力順着經脈涌向雙拳，金紅色的拳風撞在鎖鏈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那些能腐蝕玄鐵的黑氣，竟被拳風震得潰散了寸許。
"咦？"高大面具人似乎有些意外，骨杖頂端的晶石突然亮起，"蝕靈·沸！"
鎖鏈上的黑氣瞬間沸騰起來，化爲密密麻麻的綠泡泡，沾到陳默的袖口就"滋滋"作響。他猛地旋身避開，衣袖被泡泡濺到的地方已化爲灰燼，露出的小臂上浮現出淡紅色的紋路——那是鎮星木牌的護持之力，正順着血管往心口匯聚。
"這木牌倒是件好東西。"高大面具人抬起骨杖，鎖鏈突然繃直，像七道毒蛇般纏向陳默的四肢，"可惜，要陪你一起爛了。"
陳默突然矮身，雙拳砸向地面。金紅色的靈力順着青石板蔓延，在身前炸開道星紋陣。鎖鏈纏上星紋的瞬間，被燙得劇烈扭動，上面的綠泡泡紛紛炸裂，濺出的毒液落在星紋上，竟被燒成了白煙。
"有點門道。"高大面具人後退半步，突然擺了擺手，"先毀量天鏡！"
六個面具人立刻轉向，骨杖齊指觀星台中央的鏡面。墨綠色的毒霧像潮水般涌上去，玄真長老的拂塵銀絲織成網兜，卻被毒霧黏住，銀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老長老悶哼一聲，拂塵猛地收回，銀絲已斷了近半。
"陳默！攔住他們！"玄真的聲音帶着喘息，"量天鏡的金光能壓制邪祟，一旦被污，整個青雲宗的護山大陣都會失效！"
陳默眼角的餘光瞥見高大面具人嘴角勾起的弧度——這是調虎離山計！他突然一拳砸向最近的面具人，金紅色的靈力撞在對方骨杖上，震得那人後退三步，同時鎮星木牌射出道紅光，像長鞭般抽向毒霧。
紅光與毒霧碰撞，騰起大片白霧。就在這時，高大面具人動了！他的骨杖詭異地彎成C形，繞過陳默的拳風，杖頭的晶石突然裂開，露出根三寸長的骨針，針尾纏着張黃符，上面用朱砂寫着"陳默"二字。
"是噬魂針！"觀星台上的白須長老失聲驚呼，玉杖往地上一頓，道青芒射向骨針，"這針淬了萬魂怨毒，中者靈智盡失！"
青芒撞在骨針上，發出"鐺"的脆響。骨針微微一滯，卻借着這股力道加速射來，針尖的綠光已舔到陳默的衣襟。這一瞬間，他突然想起青陽長老死不瞑目的眼睛——那根插在他胸口的骨針，針尾也纏着同樣的黃符。
"找死！"陳默的戾氣如火山噴發，識海裏的天璣星竅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他不再保留靈力，金紅色的拳風硬生生撞向骨針，拳頭上的皮膚被針尖劃破，鮮血滴落在地，竟瞬間將青石板灼出個小坑。
"噗！"
骨針被拳風震碎，墨綠色的毒液濺在陳默胸口，燙得他像被烙鐵碾過。但更可怕的是，針尾的黃符突然炸開，道黑影從符紙裏竄出，長着七竅流血的臉，直撲他的識海——那是被煉魂術扭曲的怨魂，張開嘴露出尖利的牙齒。
"閉緊識海！"玄真的拂塵不顧一切地掃來，銀絲上裹着玉衡境的靈力，"用木牌鎮住它！"
陳默的反應更快。他猛地咬破舌尖，精血噴在鎮星木牌上，木牌瞬間爆發出刺目的紅光，將怨魂死死釘在半空。怨魂發出淒厲的尖叫，身體在紅光中不斷縮小，最終化爲縷青煙，被木牌吸收。牌面的鎮星紋突然亮了亮，多出道模糊的刻痕。
"啊——！"高大面具人突然捂住面具，發出痛苦的嘶吼。陳默這才發現，他的骨杖上刻着與黃符相同的咒文，怨魂被滅，他也受了魂震之傷。
這是機會！陳默的身形如離弦之箭，金紅色的拳風直取對方面門。就在拳頭即將擊中的瞬間，面具突然"咔嚓"裂開，露出張布滿咒文的臉——那人的眼睛是兩個黑洞，裏面不斷涌出黑氣，嘴巴咧到耳根，露出兩排鋸齒狀的牙齒。
"是'換魂術'！"白須長老的玉杖掉在地上，"他把自己的魂魄跟怨魂綁在一起了，這是要自爆！"
高大面具人發出不似人聲的尖笑，身體突然膨脹，黑氣如潮水般涌向陳默："一起死吧！"
陳默的鎮星木牌再次亮起紅光，卻被黑氣死死纏住。他能感覺到對方的靈力在瘋狂燃燒，就像堆即將引爆的火藥。觀星台上的宗主終於動了，道金色的靈力匹練射下，撞在黑氣上，炸開漫天光雨。
"快走！"玄真的拂塵卷住陳默的腰，將他往觀星台拽。
陳默借着光雨的掩護躍上台階，剛站穩腳跟，身後就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西側山道的石階被炸塌了大半，黑氣與金光交織成蘑菇雲，裏面夾雜着斷裂的骨杖和鎖鏈碎片。
"咳咳......"玄真長老捂着胸口咳嗽，拂塵的銀絲已黑了大半，"這是蝕靈道的死士，用'換魂術'強行提升境界，看來他們是鐵了心要毀量天鏡。"
陳默低頭看向胸口，被毒液濺到的地方已紅腫起泡，鎮星木牌正散發着溫熱的紅光，緩緩驅散毒素。他突然注意到，爆炸的煙塵裏飄着片殘破的衣角，粗麻布的質地，邊緣繡着道灰線——那是青雲宗外門弟子的服飾標記。
"不對。"陳默的目光驟然銳利，"剛才那個高大面具人，穿的是外門弟子服！"
觀星台上的長老們都愣住了。執法長老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握着青銅劍的手微微顫抖："你......你胡說什麼！"
"我有沒有胡說，長老一查便知。"陳默撿起那片衣角，指尖的戾氣輕輕拂過，"這布料是外門弟子的粗麻布，但針腳用的是執法堂的'鎖邊繡'，每寸布縫七針，針腳傾斜三十度——這是你親手定下的規矩，沒錯吧？"
執法長老的瞳孔驟然收縮，後退半步撞在石柱上。青石柱被他撞得搖晃了兩下，落下簌簌的石屑。
"陳默，此話當真？"宗主的聲音帶着寒意，繡金錦袍的下擺無風自動。
"弟子不敢欺瞞。"陳默將衣角呈上，"而且三年前黑風谷護珠隊遇襲時，負責外圍警戒的正是執法堂弟子，事後所有警戒記錄都莫名消失，也是執法長老說'不必追查'。"
觀星台陷入死寂，連風吹過石階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白須長老撿起地上的卷宗，手指劃過記載着前執法長老死因的頁面，突然倒吸口涼氣："前執法長老十年前巡查外門時'失足'墜崖，當時負責陪同的......正是你！"
執法長老的臉色徹底失去血色，嘴唇哆嗦着說不出話。他握着青銅劍的手越收越緊，指節泛白，劍身在金光中映出他扭曲的臉。
"夠了！"執法長老突然怒吼，青銅劍直指陳默咽喉，"休要血口噴人！我看你才是蝕靈道的奸細，故意挑撥離間！"
劍風帶着玉衡境初期的威壓襲來，比之前凌厲了數倍，空氣被劈開道殘影，連量天鏡的金光都被劍風攪得紊亂。陳默卻不閃不避，鎮星木牌的紅光與他的金紅色靈力融爲一體，在身前凝成面半寸厚的盾牌。
"鐺！"
青銅劍砍在盾牌上，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陳默被震得後退三步，腳後跟撞在石階邊緣，差點摔倒，嘴角溢出絲鮮血，但盾牌完好無損。執法長老卻被反彈的力量震得連連後退，虎口裂開，鮮血滴落在青石板上，染紅了那些星紋。
"你......你的靈力怎麼可能......"執法長老一臉難以置信。通玄境中期硬接玉衡境初期的全力一擊，就算有至寶護身，也該靈力潰散才對。
"鎮星道源加持，通玄境中期便能堪比通玄境後期。"玄真長老緩緩開口，拂塵掃過陳默嘴角的血跡，"更何況，他的殺戮之氣本就克制邪修靈力，對你自然更有效。"
白須長老的玉杖在地上頓了頓："執法長老，事到如今，你還要執迷不悟嗎？"
執法長老的目光在衆人臉上掃過，最終落在宗主冰冷的眼神上，突然單膝跪地："宗主！屬下對宗門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求宗主明察！"
宗主沒看他，反而看向陳默："你胸口的傷無礙？"
"多謝宗主關心，已無大礙。"陳默運轉靈力，胸口的紅腫漸漸消退。
"那就好。"宗主撿起地上的青銅令牌，令牌上的蝕靈道圖騰在金光中扭曲，"這是從青陽峰密室找到的，你看看。"
陳默接過令牌，指尖的戾氣剛觸碰到表面，令牌突然發燙，上面的圖騰竟開始變形，最終化爲張模糊的地圖——標注着青雲宗後山的地形，在斷魂崖的位置有個紅色圓點，旁邊刻着個"祭"字。
"是蝕靈道的祭壇。"玄真長老的臉色凝重起來，"他們在用活人獻祭，煉制'蝕魂丹'。"
宗主深吸口氣："陳默，你能帶人去斷魂崖探查嗎？"
"弟子遵命。"陳默將令牌收好，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執法長老，"只是弟子希望，能讓執法長老一同前往——畢竟，他對後山的地形最熟悉。"
執法長老猛地抬頭，眼神裏充滿了恐懼和不甘。但在宗主"嗯"的一聲回應中，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好......我去。"
陳默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卻沒有絲毫憐憫。他知道，這只是揭開真相的第一步。青陽長老的日記裏提到，前執法長老發現的"秘密"，就藏在斷魂崖；趙昊腰間的玉佩，與蝕靈道聖女的令牌紋樣相同；甚至連三年前黑風谷的邪修，用的也是執法堂特制的信號彈......
這些線索像散落的珠子，正被一根無形的線串起來，而線的另一端，很可能就系在斷魂崖的祭壇上。
他低頭看了看掌心的鎮星木牌，上面的紅光比之前更亮，殺戮之氣也更凝練。通玄境中期的靈力在體內奔騰，渴望着下一場戰鬥。遠處的天際已泛起魚肚白，晨光穿過薄霧，給斷魂崖的方向鍍上了層詭異的血色。
那裏有蝕靈道的祭壇，有隱藏的內奸，或許還有三年前黑風谷的真相。
陳默握緊拳頭，金紅色的靈力在掌心流轉。不管前方有多少邪手暗箭，他都會一一斬斷。
因爲這是他的道，是用師父和護珠隊同門的血鋪成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