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見賈銜皺眉,急忙懇求:“銜哥兒,這孽障是我命根子!若他有個閃失,我如何活得下去?打點銀錢薛家自會承擔,事後另有重謝!”她心知此次事涉國公世子,比先前侯府更甚,榮國府無力周旋,唯有仰仗賈銜。
賈銜淡聲道:“姨媽言重,親戚之間不必客套,我盡力而爲。”他暗想:若非薛家商路於琉璃生意有益,這蠢貨死活與我何幹?
在薛氏母女殷切目光中,賈銜離府赴往城東酒樓。抵達時,門前已被親兵封鎖。
親兵隊正張義厲喝:“讓路!”守兵漠然不動:“無令不得入內。”
賈銜抬手止住張義,命其通傳:“告知你家主子,立威衛指揮使賈銜在此。”隨即駐馬靜候。他本意救出薛蟠即可,不願節外生枝。北海之事臨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樓內,一衆紈絝正圍坐商議。有人低聲問林強:“林大哥,賈銜來了,如何應付?”
林強冷哼:“來了又如何?莫非怕他不成?”
那少年遲疑道:“國公爺曾叮囑莫要招惹賈銜,若鬧大了恐受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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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薛蟠先辱我景元將士,我們何曾主動生事?”林強冷笑,“賈銜若想救這呆霸王,就讓他親自來賠罪。道理在我們這邊,有何可懼?”
繩索懸吊的薛蟠已無力叫嚷,腫脹臉龐扭曲變形。林強下手遠比**狠毒,這般傷勢即便抬回府去,少說要臥床月餘。若非顧忌其背後站着賈銜,只怕早落下終身殘疾。
“報!賈將軍到。”聽得親兵傳訊,林強雖心頭不悅仍道:“迎客。”
賈銜領着親衛疾步而來,卻在院門處被越國公府衛兵橫戟阻攔。“將軍請獨入。”
“不識抬舉!”馬鞭破空抽翻攔路親兵,賈銜率衆長驅直入。
閣樓上目睹此景的林強面色鐵青,待對方踏進廳堂便陰聲道:“賈兄好大的排場。”
“不過替世兄管教僭越之徒,免得日後惹出滅門之禍。”賈銜反唇相譏。
“你!”林強強壓怒火,“不知賈兄今日前來所爲何事?”
“何必明知故問?爲薛蟠。”
林強忽然展顏:“那賈兄可知這蠢貨做了何事?”
“詳情不知。但世兄既已懲戒,何不見好就收?”賈銜目光掃過奄奄一息的薛蟠。
“若本公子偏不放人呢?”
“無官無職的白身,也配談拘押之權?”賈銜嗤笑出聲。
“賈銜!休得猖狂!”林強拍案而起。
“猖狂又如何?”賈銜負手而立,“念在令尊情面屢次容讓,倒慣得你不知分寸。”
“放人!”喝令方出,雙方親兵立刻刀戟相向。
林強胸有成竹地勾起嘴角——今日隨行紈絝們帶着三百精兵,賈銜僅有百名親衛,三倍懸殊倒要看他如何破局。
“這是要 ** ?”賈銜厲聲震瓦,“聽令!抗命者以謀逆論處,格殺勿論!”鏗然齊鳴的刀劍聲霎時浸滿整座樓閣。
林強冷笑道,"我就不信你敢動手。"
賈銜沒有接話,直接抬手示意,身旁親兵立即拔刀劈砍。擋在前方的越國公府親衛當場被斬,血濺滿地。賈銜的親兵動作未停,片刻之間,越國公府二十名親兵盡數斃命。搶回薛蟠後,衆人迅速結成防御陣型,將薛蟠與賈銜嚴密護衛在 ** 。
這一幕讓林強雙目充血,"賈銜!此仇不共戴天!"他怒吼着要沖向賈銜,卻被隨從拼命阻攔。
賈銜走出護衛圈,直視林強道:"我素來與人爲善,但你步步緊逼。如今鬧出人命,你休想脫身!"隨即對張義下令:"調一隊兵馬來。有人蓄意作亂,暴力拒捕。"
"遵命!"張義向王超、王彪示意後,立即前去調兵。
命案驚動了五城兵馬司,東城指揮使裘良趕到現場,見雙方身份顯赫,頓時冷汗涔涔——這些人物絕非他小小指揮使能得罪的。
"此案由立威衛接管,兵馬司暫押人犯等候交接。"賈銜並未爲難裘良。
裘良如蒙大赦:"謹遵大人之命!"他這指揮使與賈銜的衛指揮使品級相差懸殊。
不多時,立威衛千名士卒在劉成率領下將現場團團圍住。見大勢已去,林強不再反抗,任由綁縛。其隨從早已派人求救,此刻見賈銜要押人,愈加焦灼。
一隊御林軍疾馳而至,領隊的校尉牛亮先是沖賈銜豎起拇指,而後肅然宣令:"聖上口諭,宣賈銜等人即刻入宮覲見。"
賈銜心知繡衣衛已上報此事,當即行禮:"臣賈銜領旨。"安排人護送薛蟠回榮國府後,便隨牛亮前往皇宮。
御書房內,隆興帝沉聲質問:"究竟何事?竟鬧出人命!"目光如炬射向賈銜。
“稟 ** ,越國公世子林強橫行霸道,強抓無辜百姓嚴刑拷打,臣到場勸阻無效,欲救人卻被林 ** 率兵阻撓,臣迫於無奈只得 ** 。不想驚擾 ** ,甘願受罰!”賈銜右膝跪地抱拳請罪。
“賈銜你血口噴人!”林強怒吼。
“放肆! ** 面前豈容你猖狂!”越國公一腳踢翻林強,“臣管教不嚴,自願領罪。”林正俯身請責。
“愛卿無需自責。平身。”隆興帝擺手。
“賈銜,雖出於公心,但致死二十餘人終究過激,罰俸一年以示懲戒。”隆興帝判決。
“林強等人滋擾民生、違抗王法,杖責五十閉門反省,陣亡士卒撫恤由兩府共擔。退下!”隆興帝說罷拂袖離去。
林正深深瞥了賈銜一眼,默然攜林強告退。賈銜輕笑着返程榮國府。
梨香院內,薛姨媽見薛蟠面目青腫,摟着兒子嚎啕不止,薛寶釵亦淚溼羅帕。府醫診脈後告知僅是皮肉傷,靜養月餘便可痊愈,薛姨媽方止住悲聲。
“孽障!若非銜哥兒搭救,你早丟性命!日後還敢惹是生非?”薛姨媽拍榻哭罵。
“母親莫慌,銜哥兒替我 ** 二十餘人,當真痛快……哎喲!”薛蟠揮臂牽動傷口,齜牙咧嘴仍興奮道,“往後看誰敢惹薛爺!若銜哥兒娶了妹妹,咱們橫着走也無人敢攔!”
“哥哥又混說!”薛寶釵耳尖緋紅絞緊帕子。
“作死的孽障!竟拿你妹妹取笑!”薛姨媽揚手作勢要打,終歸不忍落下。
“母親定要重謝銜哥兒,這次若非他出手,兒子怕要被那群雜碎打殘了!”薛蟠說着摸摸淤青的顴骨,深知今後仍需仰仗賈銜。
“銜哥兒不稀罕金銀,謝禮你可不準摳搜。”薛姨媽叮囑。
“母親莫非想將香菱贈予銜哥兒?”薛寶釵輕聲探問。
"我看銜哥兒身邊伺候的人手不大夠,那幾個小丫頭也不頂事。況且那幾個丫頭再過兩年也要配人的,不如把香菱送給銜哥兒,也算是咱們的一片心意。"薛姨媽含笑道。
薛蟠一聽要把香菱送走,立刻嘟囔起來:"那麼多丫頭,偏要送她。"
"你還想留着這丫頭?日後惹出禍事可指望誰救你?真是個不爭氣的東西!"薛姨媽沉下臉來。
"再多留幾個月也好啊。"薛蟠低聲咕噥。
薛姨媽哪裏不明白兒子的心思?當即啐道:"下流胚子!整天淨想些不三不四的事!"一旁的薛寶釵聽得羞紅了臉。
薛蟠轉念一想,往後還要仰仗賈銜的幫襯,只得作罷。只是香菱這丫頭搶來後連碰都沒碰過,實在可惜。想到此處,他索性背過身去不理會母親和妹妹。
薛姨媽望着兒子的背影,心中煩悶不已。
次日清晨,榮慶堂內。"老太太,這回多虧銜哥兒相助,否則這個孽障怕是性命難保。"薛姨媽說着抹了抹眼角。
"親戚之間何必這般客氣。"賈母雖厭惡薛蟠,礙於王夫人情面不便多言。
"老太太,銜哥兒這次真是幫了大忙。我看他身邊伺候的人手少,不如送他個丫頭表表心意。"薛姨媽笑道。
"香菱!"話音未落,一個清秀的姑娘低頭進來跪在堂下。
"抬起頭來。"賈母吩咐道。
香菱怯生生抬眼,賈母端詳片刻連連點頭:"好相貌,倒和東府蓉哥兒媳婦有幾分相像。難得姨太太這般費心。回頭讓銜哥兒好好謝謝姨太太。鴛鴦,你帶她過去吧。"
"太太和姑娘不要奴婢了麼?"香菱淚珠滾落。自幼被輾轉買賣的她,剛過上幾日安生日子,不料又要被送走,想到傷心處不覺悲從中來。
"傻丫頭,這是給你找個好主子,往後就是享福的命了。"薛姨媽對賈母笑道,"這丫頭就是有些癡氣。"
“不錯,夫人所言極是。你仍在府中當差,閒暇時大可回去尋你家姑娘敘敘。如今這位新主子最是體恤下人。”說罷轉向薛姨媽,指着院中嬉戲的丫鬟道,“您瞧那炒豆丫頭,放在外頭不過幾兩銀子的身價,如今倒被嬌慣得不成樣子!”
香菱聞言略鬆了口氣,向薛姨媽恭敬叩首,方隨鴛鴦退下。
“到底是哥兒念舊情。畢竟共患難過來的,偏愛些也應當。”
賈母聽罷眉頭微蹙。
“闔府上下也唯有哥兒這般人物,文武兼修又襲爵位。”薛姨媽恍若未見賈母神色,笑吟吟續道。
“全靠祖宗福澤庇佑,他們小輩能有何作爲。”賈母面色稍霽。
**薛姨媽心下不以爲然。賈家祖蔭擺在那裏多年,也未見過哪個子弟真有什麼建樹。
卻說鴛鴦領着心神不定的香菱行至賈銜院中,恰見三小蹲在檐下觀察蟻穴。“炒豆,三爺可在屋裏?”
“在呢!鴛鴦姐姐稍待。”話音未落,小丫頭已蹦跳着進屋通報。
鴛鴦瞧見炒瓜炒果兩姊妹粉團兒似的模樣,顯是近來夥食豐足,忍不住揉了揉她們的發頂。
“老太太跟前離不得人,你特意過來可是有事?”賈銜掀簾而出。
“回三爺,是薛姨太太要贈您個丫鬟,說是答謝您再次相助。老太太命我將人送來。”轉身輕推香菱,“還不給三爺見禮?”
“奴婢香菱給三爺請安。”少女盈盈跪拜。
“起吧。”賈銜端詳這聞名已久的丫頭,確是個惹禍的絕色。轉而對鴛鴦道,“勞煩代我謝過姨媽。”
“既如此,我便回去復命了。”鴛鴦笑着遞上身契告退。
待院門掩上,賈銜對惴惴不安的香菱道:“我這院裏清閒,不當值時你只管與炒豆她們玩耍。”
“是...三爺。”香菱懵懂應着,暗自思忖:不是來做婢女的麼?玩耍?這算哪門子差事?
“香菱姐姐,你怎的到我們這兒了?”炒豆攥着香菱的手歡喜道。這丫頭領着兩個小家夥在榮國府認了好些姐姐妹妹,與香菱尤其親近。
香菱垂眸輕聲道:“太太把我賞給三爺了。”言語間仍帶着幾分黯然。
“當真妙極!”炒豆和炒瓜雀躍着蹦起來,“姐姐莫憂,咱們三爺最是和善,從不對下人動粗。”又拍手笑道,“往後咱們日日都能一處頑耍了。”
見炒豆這般歡喜模樣,香菱心緒漸平。橫豎身不由己,既已如此索性安之若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