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秦家最偏僻角落的小院裏,燈火未燃。
秦風盤膝坐在冰冷的石床上,雙目微闔,呼吸綿長,仿佛已與周遭黑暗融爲一體。只有偶爾從他身體表面一閃而過的、極其微弱的赤金色光澤,昭示着他體內正進行着不尋常的變化。
在他身前,擺放着從赤焰坡虎口奪食得來的收獲:三塊赤銅礦,兩塊熔岩晶碎片。赤銅礦在黑暗中泛着金屬冷光,而熔岩晶碎片則如同兩顆縮小的心髒,內部隱約有暗紅色的光暈流轉,散發着令人心悸的熾熱與精純氣息。
他身上的傷勢——後背大片的灼傷、攀岩時磨破的手掌、以及一些細小的擦傷——在蛟龍血脈釋放的氣血精華和那縷丹火火線的持續溫養下,正以驚人的速度愈合結痂。疼痛依舊,卻已不影響他集中精神。
“時機到了。” 秦風緩緩睜開眼,眸中精光內蘊,不復半月前的隱忍疲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繭而出的銳利。
赤焰坡一行,不僅帶回了急需的資源,更讓他觸摸到了煉氣期二層的極限屏障。那場與二階妖獸的生死競速,將他的精神、意志、乃至靈力都逼迫到了極致,此刻正是突破的最佳契機。
他沒有急於吸收熔岩晶。突破境界需要穩固的根基和平靜的心神,熔岩晶內蘊含的地火精華過於澎湃,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發靈力暴走,甚至損傷剛剛穩定的丹火之種。
他首先拿起了那三塊赤銅礦。赤銅礦蘊含的火金之氣雖然駁雜,卻相對溫和,正適合作爲突破前的鋪墊和丹火之種的“開胃小菜”。
雙手各握一塊赤銅礦,《燃火訣(殘篇)》的心法在心頭流淌。丹田內,那縷赤紅色的火線似乎感應到了外界同源之物的吸引,微微躁動起來。
秦風引導着火線之力,分出一絲,順着手臂經脈透出掌心,如同最靈巧的觸手,輕輕探入赤銅礦內部。
嗡……
赤銅礦微微一震,表面金屬光澤仿佛活了過來,一絲絲暗紅色的、帶着金屬銳氣的灼熱氣流,被火線之力牽引着,絲絲縷縷地剝離出來,順着秦風的掌心勞宮穴,流入經脈。
與之前吸收多孔赤鐵礦時的稀薄駁雜不同,赤銅礦蘊含的火金之氣明顯精純數倍,且帶着一股鋒銳之意。氣流入體,並未立刻融入火線,而是在經脈中流轉,帶來些許刺痛的灼燒感。
秦風不急不躁,運轉《燃火訣》,以火線爲核心,如同磨盤般緩緩煉化、提純這些外來之氣。刺痛的灼燒感漸漸轉化爲溫熱的熨帖,鋒銳的金氣被剝離、散去(對他目前無用),只留下最精純的那部分火靈,最終匯入丹田,被那縷火線貪婪地吸收。
火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明亮、凝實,顏色中的赤金之意更加濃鬱。當其壯大到一定程度時,甚至反哺出一絲絲溫熱精純的力量,融入秦風的主經脈和丹田,滋養着他接近飽和的土屬性靈力。
一塊赤銅礦吸收完畢,火線壯大了一小圈。
接着是第二塊,第三塊。
當三塊赤銅礦相繼化爲普通頑石時,秦風丹田內的那縷火線,已從最初的發絲粗細,成長到了棉線般規模,赤金光芒穩定而內斂,在丹田內自成循環,散發出穩定的溫熱與調和之力。連帶着他煉氣期二層的修爲,也徹底達到了巔峰,那層無形的屏障觸手可及。
“就是現在!” 秦風眼中精光爆射,毫不猶豫地拿起了一塊熔岩晶碎片。
這塊拇指大小的晶體入手滾燙,內部仿佛封印着一小團流動的岩漿。他沒有再用手掌直接吸收,而是將其小心地置於雙掌掌心之間,隔着寸許距離,以《燃火訣》中記載的一種更爲精妙的“隔空引火”法門(雖然粗淺),全力催動丹田內那縷壯大後的火線!
呼!
仿佛受到同源高階存在的吸引,熔岩晶碎片驟然亮起!一團拳頭大小、純淨得如同紅寶石溶液般的赤紅色地火精華,被強行從晶體中抽取出來,懸浮在秦風雙掌之間,緩緩旋轉,散發出驚人的熱量和磅礴的精純火靈!
整個小室的溫度瞬間飆升!空氣扭曲,牆壁上的溼痕迅速蒸幹。
秦風額頭瞬間見汗,但他眼神堅定無比,雙掌虛抱那團地火精華,體內《厚土訣》與《燃火訣》同時運轉到極致!
厚土訣,穩固丹田,提供突破所需的靈力基礎和肉身承受力。
燃火訣,引導煉化,將這團地火精華一絲絲、一縷縷地剝離,融入自身火線,同時利用其精純能量,沖擊修爲瓶頸!
嗤嗤嗤……
地火精華被緩緩抽離,化作一條條纖細卻凝練無比的赤紅光流,如同百川歸海,從秦風的掌心、勞宮穴、乃至全身毛孔(在火線引導下)滲入體內!
轟!
比之前吸收赤銅礦強烈十倍、百倍的灼熱洪流瞬間席卷全身經脈!這不再是溫和的滋養,而是狂暴的沖擊與改造!
劇痛!仿佛每一寸經脈、每一塊骨骼、每一滴血液都在被地火灼燒、熔煉!
秦風悶哼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皮膚瞬間變得通紅,如同煮熟的大蝦,七竅甚至隱隱有白氣蒸騰!但他牙關緊咬,嘴角滲出血絲,靈台卻保持着前所未有的清明。
“煉化!引導!沖擊!”
他心中怒吼,強大的意志力死死控制着那狂暴的能量洪流,按照《燃火訣》的路線,在特定的火脈(經過半個月溫養已初步穩固)中瘋狂運轉,不斷提純、壓縮,最終匯入丹田那縷火線之中!
火線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禾苗,瘋狂吞噬着這精純的地火精華,自身以驚人的速度膨脹、凝實、蛻變!顏色從赤金,逐漸向更深邃、更純淨的暗金色轉化,甚至隱隱透出一絲仿佛來自遠古的威嚴氣息——那是先天丹火之種本源被激活、補全一絲的征兆!
與此同時,火線反哺出的精純火靈,與秦風體內原本接近飽和的土靈力混合,形成一股更加磅礴、厚重的全新靈力,如同決堤的江河,狠狠沖向煉氣期二層與三層之間的那道無形屏障!
咔嚓……
仿佛某種東西破碎的輕響,在秦風靈魂深處響起。
屏障,破了!
洶涌的靈力洪流瞬間沖垮了阻礙,涌入一片更加寬闊、堅實的“河床”。丹田氣海轟然擴張,原本已顯擁擠的淡黃色靈氣漩渦,在融入了一絲精純火靈後,並未變色,反而旋轉得更加穩定、有力,中心那點象征着水土平衡的微弱藍光,也似乎明亮了一絲。而那條暗金色的火線,則如同一條威嚴的赤龍,盤踞在漩渦一側,與水土靈力涇渭分明,卻又通過某種玄妙的聯系,維持着整體的和諧。
煉氣期三層,水到渠成!
不僅如此,在突破的瞬間,那狂暴的地火精華沖擊,以及蛟龍血脈被高階火靈引動而釋放出的更多氣血,如同最猛烈的鍛錘,狠狠敲打淬煉着他的肉身!
骨骼發出細微的爆響,變得更加致密堅韌;肌肉纖維撕裂又重組,蘊含着更強大的爆發力;皮膚下隱隱有淡金色的細密紋路一閃而逝,那是蛟龍血脈與強橫肉身結合的征兆。
當第一塊熔岩晶碎片被徹底吸收完畢時,秦風的修爲已穩穩站在了煉氣期三層初期!肉身強度更是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單憑體魄,已不遜於尋常煉氣期五、六層的體修!
他沒有停歇,立刻拿起了第二塊,也是最後一塊熔岩晶碎片。
這一次,吸收煉化變得順暢了許多。突破後的經脈更寬闊堅韌,丹田容納力更強,對地火精華的掌控也更加得心應手。澎湃的能量被有條不紊地引導,一部分繼續滋養壯大那條已初具規模的暗金色火線,另一部分則穩固着剛剛突破的境界,夯實根基。
當第二塊熔岩晶碎片也化作一小撮黯淡無光的灰燼時,秦風的修爲已穩固在煉氣期三層中期偏上,距離後期也不遙遠。而丹田內那條火線,已從棉線粗細成長到了小指般規模,通體呈現一種純淨深邃的暗金色,靜靜盤踞,散發着恒定的溫熱與一股淡淡的、令人心悸的熔煉氣息。
他緩緩收功,睜開雙眼。
眸中仿佛有兩簇暗金色的火焰一閃而過,旋即隱沒,恢復深邃。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少了幾分刻意僞裝的懦弱與隱忍,多了幾分內斂的鋒芒與沉靜,如同經過地火淬煉的礦石,洗去浮塵,露出內裏的精鐵本質。
他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體內傳來江河奔騰般的靈力流動聲和筋骨齊鳴的爆響。力量!前所未有的充盈力量感充斥全身!
輕輕握拳,空氣似乎都被捏得發出細微的嗚咽。他感覺,此刻若是再面對秦飛揚那種煉氣期三層的對手,無需任何技巧,僅憑肉身力量就能將其碾壓!
但他立刻將這股力量感壓下,氣息隱匿天賦運轉,外放的靈力波動迅速收斂,最終定格在……煉氣期一層巔峰,隱隱有突破二層卻始終差一點的樣子。這是他精心控制的結果,既不會顯得毫無進步惹人懷疑(畢竟在秦家“混”了這麼久,又偶爾外出),也不會暴露真實的恐怖進境。
“煉氣期三層,加上這初步掌控的丹火之力,以及強悍的肉身……” 秦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終於,有了一點自保的資本,也終於,可以開始下一步的計劃了。”
他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外面夜色正濃,秦家大宅一片寂靜,只有零星的燈火。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屋舍,落在了秦家核心區域,那些天才子弟居住的院落方向。
秦天,秦玉兒……他們的天賦,他早已覬覦多時。以前是實力不濟,只能隱忍。現在,雖然依舊遠不是秦天的對手(秦天至少煉氣期七層,且身負龍吟金靈根,戰力遠超同階),但對於其他人……
一個清晰的目標躍入腦海:秦玉兒。
接近極品的水靈根,初級水靈體。這份天賦,若能掠奪過來,對他的水系靈根將是巨大的補益,甚至可能讓他的水系靈根品質再上一個台階!而且水能克火,也能調和火勢,對未來平衡體內日漸壯大的丹火之力,或許也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秦玉兒修爲煉氣期五層,身邊可能有護衛,在秦家內動手風險極高。但……並非沒有機會。
他回想起白日裏在百物院無意中聽到的兩個仆役閒聊。似乎過幾日,秦玉兒要隨其母(秦家大長老秦洪之女)前往城外“碧波潭”訪友?碧波潭是青雲城附近一處風景秀麗的湖泊,靈氣尚可,常有低階水系修士或家族女眷前往遊玩。
或許……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在秦家之外,制造“意外”,實施掠奪的機會!
當然,前提是做好萬全準備,評估風險,一擊必中,且絕不能留下任何痕跡。
“需要了解更多關於碧波潭的信息,需要制定周密的計劃,還需要……一些特殊的‘道具’。” 秦風眼神幽深。他想起了《百草雜談》中記載的幾種低階草藥,以及自己從赤焰坡帶回來的赤炎蛇毒、火蠍尾針等物。或許,可以配置一些……特別的東西。
他沒有立刻行動,而是重新盤膝坐下,開始鞏固剛剛突破的境界,同時細細體悟丹田內那條暗金色火線的種種妙用。
心念微動,一縷比之前凝練數倍、溫度也高得多的暗金色火苗,在他指尖悄然跳躍而起,安靜燃燒,將周圍一小片空氣都灼燒得微微扭曲。火苗雖小,卻散發着一種純淨、恒定的氣息,遠非赤炎蛇那種駁雜的獸火可比。
“就叫你‘赤金焰’吧。” 秦風低聲自語。雖然距離真正的“丹火”還相差甚遠,但已初具雛形,未來可期。
他嚐試着操控這縷赤金焰,變化形狀,灼燒一塊普通的鐵片。只見鐵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紅、軟化,最終熔化成一小灘鐵水!其溫度和控制力,遠超尋常煉氣期修士修煉出的真火!
“不錯。” 秦風滿意地點頭。這赤金焰,不僅可用於對敵、煉器,未來若能找到合適的丹方和材料,嚐試煉丹也未必不可能。那將是另一條獲取資源的途徑。
夜漸深。
秦風結束修煉,吹熄了油燈(雖然以他現在的目力已無需燈火),和衣躺下。
身體疲憊,精神卻異常亢奮。突破的喜悅,力量增長的踏實感,以及對未來計劃的籌謀,交織在一起。
他知道,從今夜起,一切將有所不同。他不再僅僅是一個掙扎求存、被動防御的獵物。狩獵者的目光,已經悄然抬起,鎖定了第一個有價值的“獵物”。
碧波潭……秦玉兒……
窗外的月光透過縫隙,灑在他平靜無波的臉龐上,那雙閉着的眼睛深處,仿佛有暗金色的火焰,在無聲地燃燒。
掠奪的齒輪,於無聲處,開始緩緩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