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項目推進得很快,沈青梅和林硯舟的見面頻率也越來越高。每次開會,沈青梅都提前把資料整理得條理清晰,匯報時盡量簡潔利落,全程避免和林硯舟有過多眼神接觸,可他總能找到自然的話題——有時是問她“上次你提到的畫冊排版風格,有沒有新想法”,有時是不經意提起“記得你高中時總愛用帶草莓圖案的筆記本,現在還喜歡嗎”。
沈青梅每次都刻意用“工作相關”的話岔開,可林硯舟眼底的溫柔和執着,像溫水煮茶,一點點熨着她心裏的褶皺。她嘴上不說,心裏卻清楚,那道被她刻意築起的牆,正在慢慢鬆動。
項目組去外地考察的那天,天氣格外好。目的地是一座老城區,石板路凹凸不平,沈青梅跟着大家走在前面,低頭記錄着古建築的細節,沒注意腳下的台階。下台階時,她的腳踝突然一扭,一陣尖銳的疼瞬間傳來,整個人差點摔倒。
“小心!”身後的林硯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胳膊。他蹲下身,不由分說地握住她的腳踝,輕輕轉動檢查,動作小心得像在呵護什麼易碎品:“能走嗎?好像崴得不輕,得去醫院拍個片。”
沈青梅想自己站起來,可剛一用力,腳踝就疼得她皺眉。林硯舟沒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轉過身,半蹲在她面前:“上來,我背你去醫院。”
他的肩膀寬闊又結實,沈青梅猶豫了幾秒,還是輕輕趴在了他背上。林硯舟穩穩地站起來,腳步放得很慢,生怕晃到她。淡淡的雪鬆味從他身上傳來,和小時候他背着發燒的她去診所時的味道一模一樣,熟悉又安心,讓沈青梅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
“青梅,”林硯舟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當年的事,我一直沒機會跟你說清楚。我媽手術前,醫院下了最後通牒,說再不交齊費用就不能安排手術。我跑遍了所有能借的地方,都湊不夠錢。蘇曼琪找到我時,我知道她的心思,可我實在沒辦法,只能跟她約定,這錢是我借的,以後一定會還,我們之間除了同學,沒有任何別的關系。”
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那天你給我打電話,我剛接到醫院的電話,說我媽術後情況不穩定,我急着往醫院趕,沒來得及跟你多說。後來我去你家找你,阿姨說你已經走了,還說你不想再見到我,讓我別再打擾你。這些年,我一直沒敢放棄找你,可你好像故意藏起來了……”
沈青梅趴在他背上,聽着他一字一句地說着當年的真相,心裏像被什麼東西砸開了缺口。那些年的委屈、不安和誤解,在這一刻突然有了答案。她沒說話,眼淚卻悄悄掉下來,浸溼了他襯衫的後頸,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林硯舟感覺到了,腳步頓了頓,卻沒回頭,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腿,像是在安慰:“沒事了,都過去了。”
去醫院檢查後,醫生說只是韌帶拉傷,沒傷到骨頭,開了藥讓她注意休息。接下來的考察行程,林硯舟全程幫她拎着資料袋,還特意找酒店要了靠電梯的房間,每天早晚都準時給她送藥,叮囑她別亂跑。沈青梅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裏的冰一點點融化,可還是沒勇氣主動提起過去。
考察結束回到北京,林硯舟開車送沈青梅回家。車子停在她公寓樓下,路燈的光落在他臉上,顯得格外溫柔。他從副駕駛座拿出一個精致的木盒子,遞到她面前:“這個給你。”
沈青梅疑惑地打開盒子,裏面躺着一支銀色的自動鉛筆,筆身上印着小小的草莓圖案,顏色和款式,和高中時林硯舟送她的那支一模一樣。那支筆後來被她不小心弄丟了,她難過了好久,卻從沒跟任何人說過。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林硯舟看着她驚訝的眼神,嘴角露出一抹淺笑,“當年你丟了那支筆,我看到你偷偷哭了,一直記在心裏。這些年,我每次去文具店都會留意,上個月去蘇州出差,終於在一家老文具店裏找到了同款。”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格外認真:“青梅,我從來沒忘記過你,也沒忘記我們在枇杷樹下的約定——要一起去北京,要給你設計帶繡球花陽台的房子。這些年,我努力工作,就是想等找到你的時候,能給你一個安穩的未來。”
沈青梅緊緊攥着那支筆,筆身的溫度透過指尖傳到心裏,暖暖的。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可喉嚨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眼淚又一次不爭氣地掉下來。九年的誤解和思念,在這一刻洶涌而出,她終於明白,原來他和她一樣,都把那段時光,牢牢地記在了心裏。
林硯舟看着她掉眼淚,伸手想幫她擦,卻又克制地收回了手,只是輕聲說:“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來接你去公司。”
沈青梅點了點頭,抱着木盒子下了車。看着林硯舟的車子消失在夜色裏,她靠在公寓樓下的梧桐樹上,摸着筆身上的草莓圖案,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北京的秋天依舊很冷,可她的心,卻被那道雪鬆味的溫柔,捂得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