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家裏沒柴燒了啊，你去找找。。。”
李母的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
她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家閨女已經和顧光裕退婚了。
從前每到這個時節，根本不用她操心，顧光裕早就把過冬的柴火準備得妥妥當當。
院角那堆得整整齊齊的柴垛，從來都是村裏最氣派的。
想到這裏，李母心裏不由生出一股怨氣——自家閨女也是個傻的，怎麼不等顧光裕把今年冬天的柴給備好再提退婚的事？
“怎麼了媽？”
李佳從房間裏慢悠悠地走出來，身上還穿着那件最好看的碎花棉襖，顯然沒打算幹活。
李母嘆了口氣：“家裏快沒柴了，這冰天雪地的，再不想辦法，今晚炕都燒不熱了。”
東北的寒冬從不留情，大雪已經封山多日。
尋常農家，碎柴可以隨便去村後樹林裏撿拾，但要耐燒還得是粗壯些的枝幹。
以往這些活計，顧光裕總是默默承包，從不需要李家開口。
“讓顧光裕去給我們砍就行啦！”李佳滿不在乎地擺手，仿佛這事與她無關。
“閨女，你們退婚了！”
李母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他現在憑什麼還幫咱們家幹活？”
李佳這才愣住，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她已經習慣了家裏的大小事務都被顧光裕安排得井井有條，這突如其來的現實讓她一時無措。
“媽，我們自己上山砍柴去。”李佳倔強地揚起下巴，她絕不願意向顧光裕低頭服軟。
“閨女，我和你爸這身體。。。”李母本想推脫，但看着女兒固執的表情，只得改口：“那叫你弟弟妹妹一起去吧。”
李母本想讓兒子留在家裏——那可是李家的獨苗，平時連水都沒挑過。
但轉念一想，砍柴這種重活，光靠兩個姑娘家怎麼行？
李佳帶着極不情願的弟弟李岩和妹妹李文雅，拿着斧頭、鋸子往山上走去。
山路被厚厚的積雪覆蓋，每走一步都要費好大力氣。
“姐，走慢點，我腳疼。”
才走出不遠，李岩就開始抱怨。
這個被寵壞的少年，平時在村裏橫行霸道，真幹起活來卻嬌氣得很。
李佳自己也累得氣喘籲籲。她這才發現，原來上山的路這麼難走。
以前顧光裕砍柴時，她從未跟來過，只知道家裏永遠有燒不完的柴火。
“姐，你看看你，你要不退婚，我們怎麼會自己來山上砍柴。”李岩一邊走一邊嘟囔，“你不是和趙龍在一起了嗎？你去找他，讓他來幫我們家砍柴。”
李佳狠狠瞪了弟弟一眼：“你懂什麼？趙龍是城裏人，以後我們都可以跟着他當城裏人，吃商品糧！”
“得了吧，就他那樣？”李岩嗤之以鼻，“上次我還看見你偷偷塞錢給他呢！這種要靠女人接濟的小白臉，能有什麼出息？”
“你！”李佳氣得臉色發白，卻無法反駁。
一直沉默的李文雅小聲勸道：“姐，哥，別吵了，還是趕緊找柴火吧。”
三人又艱難地走了一段路，終於在半山腰找到一棵枯死的小樹。
這樹不過碗口粗細，但對從沒幹過重活的李家姐弟來說，已經是個巨大的挑戰。
李佳挽起袖子，拿起斧頭，學着記憶中顧光裕的樣子，沖着樹幹就是一斧頭。
“哎呦——”她痛呼一聲，斧頭差點脫手。
低頭一看，嬌嫩的手掌已經被磨出了水泡，其中一個已經破了，滲出血絲。
“姐，你行不行啊？”李岩嫌棄地看着她，“連個斧頭都拿不穩。”
“你來試試！”李佳把斧頭塞給弟弟。
李岩接過斧頭，鉚足了勁砍下去，卻只在樹皮上留下個淺印。
他不服氣，又連續砍了幾下，結果斧頭卡在樹幹裏，拔都拔不出來。
“真是沒用！”李佳氣得直跺腳。
最後還是李文雅默默接過斧頭，她雖然瘦弱，但常年幹活，比兄姐要有經驗得多。
她找準角度，一下下地砍着，木屑紛飛，很快樹幹上就出現了明顯的缺口。
“文雅，沒想到你還有這兩下子。”李岩驚訝地說。
李文雅苦笑道：“以前光裕哥砍柴時，我經常在旁邊看，學了兩手。”
提到顧光裕，三人都沉默了。
李佳別過臉去，心裏五味雜陳。
在李文雅的努力下，小樹終於被砍倒了。
但接下來的問題更加棘手——怎麼把這棵樹運下山？
李岩試着扛起樹幹，沒走兩步就摔了個跟頭。李佳和李文雅一起抬，卻連挪動都很困難。
雪地溼滑，山路崎嶇，這棵樹對她們來說實在太重了。
“姐，要不我們把它鋸成幾段再搬？”李文雅提議。
李佳看着那把她從未用過的鋸子，犯了難。
她已經精疲力盡，手掌火辣辣地疼，身上的棉襖也被樹枝劃破了幾個口子。
天色漸晚，山風越來越冷。李岩開始發脾氣：“都怪你！非要退什麼婚！現在好了，連柴火都要自己砍！我看這個冬天怎麼過！”
李佳咬着嘴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她從未像此刻這樣清晰地意識到，失去了顧光裕的庇護，李家的日子竟會如此艱難。
最終，三人只能將樹幹鋸成幾段，每人勉強背着一小捆，踉踉蹌蹌地下山。
這點柴火，還不夠燒兩天的。
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
李母看着三人狼狽的模樣和少得可憐的柴火，長長地嘆了口氣：“今天就先這樣吧，明天再想辦法。”
李佳回到房間，看着鏡中那個頭發凌亂、衣衫破損的自己，再想想以前光鮮亮麗的自己，一股說不清的滋味涌上心頭。
這是她第一次親自上山砍柴，也是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生活的重量。
都怪顧光裕，他們不就是退婚了嘛，他怎麼可以就不管自己家裏呢。
他們兩人可是訂過婚呢，自己以前當了他那麼久的未婚妻，他怎麼跟自己斤斤計較。
想到以後還需要很多柴，李佳心裏就涌起一股委屈。
顧光裕怎麼這麼小心眼，就不能幫她們家砍柴嘛，他不知道他們家不容易嘛。
明天，她就去找他要個說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