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馬興可不知道自己跟前的人在想些什麼。
剛剛打人一時痛快，卻忽略了自己這身子骨早不如前世。
現在骨頭還隱隱作疼。
馬英已經將藥材收拾完，轉頭便看到了馬興發紅的指骨。
“哥，你的手！”
馬興甩了甩手，嘴裏嘟囔着。
“太久沒活動了，剛才打上一場就破了皮。”
馬英連忙跑進房間。
很快，他便抱着一個木頭盒子跑了出來。
“我給你上藥。”
木頭盒子內是馬興配的外傷藥。
不過馬興自認爲用不上這些小玩意兒，反倒是時不時跟他上山的馬英總是這裏磕了，那裏碰了。
於是他便配了這個東西，方便馬英外塗。
沒想到現在還能在他這派上用場。
陽光從廊下投射了進來。
青年唇邊含着笑，少年則單膝曲着靠在他身旁，細致的捧着他的手上藥。
朱元璋看的一陣眼熱。
他的雄英，也曾如此細致過對待他。
外傷藥塗抹不過幾分鍾就見了效。
“你這是什麼藥？”
“隨便配的外傷藥。”
見馬興回答敷衍，馬英小心翼翼的收好了木盒，轉而便一臉驕傲的看向朱元璋。
“這是哥特意給我配的，我總是容易摔到，有了這藥，敷上去清清涼涼，半天功夫就好全了！”
朱元璋心中驚訝。
他見過最上好的金瘡藥，都沒有這藥好用。
要是能夠拿到軍中去的話......
朱元璋心中一震！
“不知先生這藥可能賣給我？”
馬興有些意外。
“你家中也有人受了外傷？”
“是......”
“那你直接讓馬英給你拿一盒便是，我給他配了許多。”
聽見馬興這話，馬英卻有些心痛。
馬興也只給他配了5盒而已。
其中一盒已經用了過半，現在只剩下4盒。
可想到自己對朱元璋有着天然的親近。
馬英最後還是乖順的去了房間。
看着自己面前不算精美的包裝，朱元璋實在有些汗顏。
但是他面前的木盒子倒是磨得十分光滑，打造之人想來也是費了不少心思的。
朱元璋其實是想讓馬興多幫自己做一些外傷藥。
可又怕引人懷疑，軍中需求量極大。
光靠這一盒兩盒的可不頂事兒，還是得徐徐圖之。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
“這次來的人應該也是那百醫堂的？”
“應該是了。”
“那你當如何？”
“還能如何？”
馬興躺在椅子上，神情淡漠。
“正所謂民不與官鬥，百醫堂無非嫉妒我搶了他們生意，大不了我帶着馬英換個地方。”
當然了，走之前肯定得報復一波的。
不然他也咽不下這口氣呀！
朱元璋身子頓時緊繃了起來。
“你們要換地方？”
看他反應這麼大，馬興有些不解。
“如今陛下治國，民生太平，我們兄弟二人自然能尋到容身之所的。”
朱元璋太陽穴突突的跳。
“不行！”
馬英顯然就是他的朱雄英。
怎麼能跟着馬興四處漂泊？
馬興狐疑的目光落到朱元璋身上時，他才猛的冷靜下來。
“我的意思是，我如今的病還沒大好，你要是換地方了，我該如何尋你？”
馬興笑着擺了擺手。
“不過是預計罷了，但是我覺得，如今皇城的確不好待了。”
沒想到馬興會說出這話，朱元璋立馬抬起頭。
“天子腳下，你們雖說在鄉野之間，不也總比四處奔波來的強？”
馬興玩味一笑。
“那可說不準。”
朱元璋只覺身體發寒。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說，你覺得天子腳下還會大亂？”
沒想到朱元璋如此口無遮攔，馬興急着要去捂他的嘴。
“哎呦！”
“我的好老爺，你可莫要往下說了！”
“這話要是叫人聽見，咱倆都得完蛋！”
朱元璋卻是輕笑一聲。
“不怕，只是你我二人閒聊。”
馬興心中腹誹。
怕的就是閒聊呢！
“先生，你倒說說，這皇城還有什麼隱患？”
朱元璋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馬興想了想，到底還是說道。
“時年不穩，宮內外定有大亂。”
朱元璋一拍桌子，怒氣差點控制不住。
他登基這麼多年，治下無不嚴苛。
如今不過15年，還能有什麼亂子？
馬興卻被嚇了一跳。
“你這是怎麼了？”
朱元璋想到馬興的本事，咳嗽兩聲。
“我覺得你說的對！”
馬興其實也沒想過會有人認同自己。
一則是他這話說的太過危言聳聽。
二則如今皇城內外井井有條，根本看不出亂象。
但能夠得到眼前人的贊同，馬興頓時放飛了。
“就拿朝中的冰塊來說，陛下將冰塊牢牢掌控在官府手中，就用嚴刑峻法嚴懲私制冰塊者，此舉看似造福民衆，殊不知背後隱患極大！”
聽到他這話，朱元璋立馬想起了自己推行的冰酪法。
當初的本心是想讓民衆個個都吃上冰酪，不再受炎夏酷暑折磨。
民間的冰酪一碗也才不過兩文錢。
若是花樣好看些的賣給達官貴人的則可高至一兩甚至是五兩。
朱元璋自認爲做到了雨露均沾。
可現在馬興卻說，自己推行的這個制度，背後隱患極大？
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先生可否仔細說說？”
馬興也不跟他藏着掖着。
“我且問你，一碗冰酪在民間賣幾文錢？”
“兩文。”朱元璋不假思索的回道。
馬興輕笑一聲。
“這便對了。”
“就國體來看，冰塊全都放在官府手中，卻只爲了夏日制作冰酪，一碗冰酪就只賣上兩文錢，盈利幾何？”
朱元璋說不出來了。
制度是他推行的，但實施卻是由戶部去辦的。
看他沉默，馬興朗聲說道。
“那你可知唐宋年間，每年的官府冰塊利潤在多少？”
朱元璋茫然的搖了搖頭。
他何時會去關注這些？
馬興朝着他比了個手勢。
“10倍。”
“唐宋年間每年官府冰塊利潤是如今的10倍。”
“陛下只看到了冰塊背後的名聲，卻忽略了冰塊後面的國體。”
“長此以往，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滿目抬去，四處皆可看蒙蔽之兆。”
“而最後損失最大的，往往還是民衆及官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