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趙飛服了藥,那股勁兒上來,眼皮沉得抬不起,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屋裏已是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進些許朦朧的天光,是傍晚了。

他動了動,身上鬆快了許多,頭也不那麼疼了,只是還有些虛軟。

鼻尖聞到廚房飄來的飯菜香——是熗鍋的蔥油味,還有蒸饅頭的麥香。

他起身,趿拉着鞋走到門口。

堂屋裏,文曉曉剛把一碟炒土豆絲和一碗稀飯擺上小桌,蒸籠裏的饅頭冒着白氣。

她正猶豫着要不要去叫趙飛,見他已起來,忙說:“大哥醒了?正好,吃飯吧。”

“嗯,麻煩你了。”趙飛在桌邊坐下。飯菜簡單,但熱乎幹淨。

他確實餓了,就着菜喝了兩碗稀飯,吃了個饅頭。

文曉曉吃得很少,幾乎沒怎麼動筷子,時不時瞥一眼窗外漸黑的天色。

吃完飯,趙飛主動收拾碗筷:“我來洗吧,你歇着。” 他手腳利索,不容文曉曉拒絕,就把碗盤端去了水池邊。

文曉曉張了張嘴,終究沒說什麼,轉身回了東廂房。

門虛掩着,她沒開燈,就坐在窗前的小凳上,拿起鉤針,卻半天也沒動一下。

耳朵聽着院裏的水聲,心裏卻像墜了塊石頭,沉甸甸地往下墜。

趙慶達一夜沒回來。

他雖然常回來得晚,打牌喝酒,但從沒有過夜不歸宿的時候。

文曉曉起初還心存僥幸,想着或許車子真壞在遠處,或許打牌太晚睡在牌友家了。

可隨着夜色越來越深,窗外一片死寂,那點僥幸也漸漸被不安吞噬。

她躺在床上,睜着眼,聽着遠處偶爾傳來的狗吠,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會兒是趙慶達不耐煩的臉,一會兒是他身上陌生的香水味…

天剛蒙蒙亮,灰白的光線透進窗櫺。文曉曉再也躺不住,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換了衣服。

她心裏慌得厲害,想着得出去找找,哪怕只是去他常去的幾個牌攤子問問。

剛推開東廂房門,主屋的門也吱呀一聲開了。

趙飛顯然也一直沒睡踏實,臉上帶着倦色,看見她,低聲問:“要出去?”

文曉曉點點頭,眼圈有些紅:“慶達昨天沒回來…我……我去他常玩的地方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趙飛沒多話,轉身推出自行車,“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文曉曉想拒絕,可看着趙飛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看空蕩蕩的院門,最終默默點了點頭。

她不會騎車,趙飛便讓她坐在後座。清晨的街道空曠冷清,露水打溼了路面。

趙飛蹬着車,載着她,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找——老孫頭家,鐵路邊的棋牌室,幾個相熟司機的家……都說昨晚沒見着趙慶達。

每問一處,文曉曉的臉色就白一分。到了最後,她聲音都帶了顫:“大哥,他……他不會出什麼事吧?”

趙飛心裏也犯嘀咕,但看她搖搖欲墜的樣子,只能強作鎮定安慰:“別瞎想,興許是車子壞在哪兒,找地方睡下了。咱們去他停車收班的站點看看。”

站點在城東一片空地上,停着幾輛等待發班的公交車。

他們趕到時,天已大亮。

遠遠地,就看見趙慶達那輛熟悉的中巴車停在那裏,車上似乎還有人影。

兩人走近了些。

透過車窗,只見趙慶達正坐在駕駛位上,手裏拿着個燒餅吃着,旁邊副駕坐着個燙着卷發的女人,正是王娟。

王娟手裏也拿着豆漿,兩人正說笑着什麼,趙慶達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輕鬆愉悅,甚至帶着點眉飛色舞,王娟則笑得前仰後合,還親昵地拍了他胳膊一下。

那畫面,像一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扎進文曉曉眼裏,直刺心底。

她腳步猛地釘在原地,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凍住,連呼吸都忘了。

趙飛自然也看見了。

他心裏一沉,立刻就明白了昨晚趙慶達所謂的“修車”“打牌”是怎麼回事。

他下意識地側身,想擋住文曉曉的視線,卻已經晚了。

就在這時,趙慶達無意間抬頭,瞥見了車窗外不遠處的兩人。

他臉上笑容一僵,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就被慣常的不耐煩掩蓋。

他推開車門跳下來,皺着眉:“大哥?曉曉?你們咋跑這兒來了?”

文曉曉死死咬着下唇,才沒讓眼淚當場掉下來。

她看着趙慶達,又飛快地掃了一眼車裏正探出頭、表情有些尷尬的王娟,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攪。

她想起自己天沒亮就心急如焚地出來尋找,想起自己那些愚蠢的擔心……原來,他在這裏,跟另一個女人,有說有笑,共度良宵。

“我……”她聲音幹澀得厲害,“看你一夜沒回,怕……怕你出事。”

趙慶達眼神閃爍,擺擺手,語氣敷衍:“能出啥事!昨兒車真有點毛病,弄完太晚了,就在朋友那湊合了一宿。你看你這,瞎跑啥!”他試圖用抱怨掩蓋心虛。

文曉曉沒再說話。

她甚至沒有戳穿他剛剛還在說笑,毫無疲憊之態,也絕口不提自己剛從他那幾個“朋友”家一無所獲地回來。

她只是慢慢低下頭,輕聲說:“你沒事就好。”

那聲音裏的失望和死寂,讓旁邊的趙飛心頭一緊。

“行了,人找到就好。慶達,你趕緊準備出車吧。”趙飛接過話頭,語氣平靜,卻帶着兄長不容置疑的意味,“曉曉,我們先回去。”

他示意文曉曉坐上自行車後座。

文曉曉像個木偶一樣,依言坐了上去,自始至終沒再看趙慶達和王娟一眼。

趙飛蹬起車子,載着她離開。騎出一段距離,他才斟酌着開口,聲音低沉:“慶達他……可能就是一時糊塗,貪玩。你也別太往心裏去,氣壞自己身子。”

文曉曉靠在他背上,閉着眼,淚水終於無聲地滑落。

她沒有回應趙飛的安慰,只覺得累,一種從骨頭縫裏滲出來的、冰冷的疲憊。

把文曉曉送回四合院門口,趙飛看着她失魂落魄地走進去,沒有立刻離開。

他在門口站了片刻,眼神沉了沉,猛地調轉車頭,又朝着車站方向疾馳而去。

趙慶達剛把車開出來,準備上路,就被趙飛攔住了。王娟已經不在車上。

“哥,還有事?”趙慶達搖下車窗。

趙飛沒廢話,盯着他的眼睛,壓低聲音,一字一頓:“你昨晚,跟那個賣票的女人在一起。”

不是疑問,是陳述。趙慶達臉色變了變,隨即惱羞成怒:“我的事你少管!”

“我不管你誰管?”趙飛聲音不高,卻帶着沉甸甸的壓迫感,“慶達,曉曉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婦!她哪裏對不起你?天不亮就急慌慌出來找你,擔心你出事!你呢?你在幹什麼?趙慶達,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福?什麼福?”趙慶達嗤笑一聲,滿是譏誚,“一個不會下蛋還整天喪着臉的娘們?大哥,你別站着說話不腰疼!”

“你!”趙飛氣結,拳頭攥得咯咯響,看着堂弟那副油鹽不進、毫無愧色的樣子,最終只是重重嘆了口氣,眼神裏滿是失望和警告,“你好自爲之!別把事情做絕了,到時候沒法收場!”

他說完,不再看趙慶達,騎上自行車走了。

趙慶達對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低聲罵了句“多管閒事”,砰地關上車窗,猛踩油門,車子噴着黑煙開走了。

一直在不遠處假裝整理票據的王娟,這才悄悄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盤算。

傍晚,趙慶達收車回家時,李玉谷已經帶着玩得筋疲力盡的趙一迪從親戚家回來了。

院子裏,文曉曉正在收晾曬的衣服,看見他,手上動作頓了頓,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沒了往日哪怕壓抑着的溫度。

李玉谷沒察覺小兩口之間的暗涌,又提起老中醫的事:“慶達,曉曉,我看明天你倆都歇歇,去把那個脈看看,調調總沒壞處。”

“我不去,沒空。”趙慶達一口回絕,語氣硬邦邦的。

文曉曉把衣服抱在懷裏,轉身往屋裏走,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我也沒病,不用看。”

趙慶達聞言,像是被踩了尾巴,陰陽怪氣地刺了一句:“是,你沒病,你沒病咋不下蛋?”

“趙慶達!”李玉谷厲聲喝止,抄起手邊的笤帚疙瘩就想打,“你嘴裏再不幹不淨試試!”

趙慶達靈活地躲開,嘴裏嘟囔着,徑直去洗澡了。

晚上,兩人洗漱完畢,躺在一張炕上,中間卻像隔着一條無形的鴻溝。

文曉曉背對着他,閉着眼,身體僵硬。

趙慶達也懶得再哄,腦子裏揮之不去的,卻是王娟大膽潑辣的風情和截然不同的滋味。

他咂咂嘴,翻了個身,很快響起了鼾聲。

文曉曉在黑暗裏睜着眼,聽着身邊熟悉的鼾聲,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覺到,這個男人,真的變了。

不是變壞了,而是……他的心,恐怕早就飛到別處去了。

這個認知,並沒有讓她多憤怒,反而生出一種近乎麻木的冰涼。

她拉高薄被,蓋住自己,在這個依舊悶熱的夏夜裏,感到一種徹骨的寒冷。

猜你喜歡

三國:我真沒想撩,是日記動的手完整版

《三國:我真沒想撩,是日記動的手》中的蘇塵是很有趣的人物,作爲一部歷史腦洞風格小說被菜包愛吃描述的非常生動,看的人很過癮。“菜包愛吃”大大已經寫了154906字。
作者:菜包愛吃
時間:2025-12-24

蘇塵

《三國:我真沒想撩,是日記動的手》是一本讓人欲罷不能的歷史腦洞小說,作者“菜包愛吃”以其細膩的筆觸和生動的描繪爲讀者們帶來了一個充滿想象力的世界。本書的主角是蘇塵,一個充滿個性和魅力的角色。目前這本小說已經更新154906字,喜歡閱讀的你快來一讀爲快吧!
作者:菜包愛吃
時間:2025-12-24

朝堂翻盤,這女戶她立定了筆趣閣

《朝堂翻盤,這女戶她立定了》中的蘇澄顧溯是很有趣的人物,作爲一部宮鬥宅鬥風格小說被鬆子熟了描述的非常生動,看的人很過癮。“鬆子熟了”大大已經寫了106653字。
作者:鬆子熟了
時間:2025-12-24

蘇澄顧溯大結局

小說《朝堂翻盤,這女戶她立定了》的主角是蘇澄顧溯,一個充滿魅力的角色。作者“鬆子熟了”以細膩的筆觸描繪出了一個引人入勝的世界。如果你喜歡宮鬥宅鬥小說,那麼這本書將是你的不二之選。目前本書已經連載等你來讀!
作者:鬆子熟了
時間:2025-12-24

盛昶林薇小說全文

今天要推的小說名字叫做《那年台風夜的債,用一生糾纏來還》,是一本十分耐讀的豪門總裁作品,圍繞着主角盛昶林薇之間的故事所展開的,作者是南派三火。《那年台風夜的債,用一生糾纏來還》小說連載,作者目前已經寫了195478字。
作者:南派三火
時間:2025-12-24

盛昶林薇最新章節

那年台風夜的債,用一生糾纏來還這書“南派三火”寫得真是超精彩超喜歡,講述了盛昶林薇的故事,看了意猶未盡!《那年台風夜的債,用一生糾纏來還》這本連載的豪門總裁小說已經寫了195478字。
作者:南派三火
時間:2025-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