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蘇塵心裏那面鼓直接敲破了。
這女人是顯微鏡成精嗎?!
他用左手寫字,純粹是爲了磨洋工!
右手寫太快了,半個時辰幹完活,剩下三個半時辰沒事幹很容易被抓壯丁。
用左手寫,既能把字寫得像印刷體一樣工整,又能光明正大地拖延時間。
這是他摸魚的獨門絕技,連隔壁李主簿都沒發現,這蔡文姬一眼就看穿了?
“呃……”
蘇塵腦子飛速運轉,立刻換上一副尷尬又不失禮貌的苦笑,抬起右手晃了晃。
“蔡小姐慧眼如炬!實在是……下官前兩日搬運竹簡,不小心扭傷了右手腕,使不上勁。但太師府公文繁重,下官不敢懈怠,只能勉強用左手書寫。”
“雖然慢了點,但勤能補拙嘛,呵呵,呵呵。”
蘇塵覺得自己這個理由簡直完美。
既解釋了左手寫字,又立住了“帶傷工作”的社畜人設。
蔡邕一聽,果然動容:“哎呀,蘇主簿竟如此盡職盡責!帶傷還要堅持公務,實乃吾輩楷模啊!”
蘇塵趕緊謙虛:“哪裏哪裏,都是爲太師分憂,應該的。”
然而。
蔡文姬面紗下的嘴角,卻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
“勤能補拙……”蔡文姬輕輕咀嚼着這四個字,眼神愈發深邃。
“蘇先生這‘拙’,補得倒是恰到好處。”
蘇塵聽出了這話裏的刺,只能裝傻充愣:“小姐過獎了,笨鳥先飛嘛。”
蔡文姬沒有繼續糾纏左手的事,而是話鋒一轉。
“父親常說,字如其人。”
她拿起那卷竹簡仔細看了起來。
“蘇先生這字,四平八穩,不偏不倚。想來先生平日裏,也是個謹小慎微、不願出頭的人吧?”
蘇塵立刻點頭如搗蒜:
“對對對!小姐說得太準了!下官就是個膽小怕事的主,每天就想着別犯錯,混口飯吃,平平安安就是福。”
“平安是福……”
蔡文姬輕嘆一聲,目光透過窗櫺,看向太師府那陰沉沉的天空。
“如今這長安城,看似繁花似錦,實則暗流涌動。想要‘平安’二字,談何容易?”
她轉過頭,那雙清澈的眸子死死鎖住蘇塵,突然問了一個極其尖銳的問題:
“蘇先生身在太師府,處於這風暴的中心。您覺得,這所謂的‘太平’,還能維持多久?”
此話一出,文書閣內的氣氛瞬間凝固。
旁邊的蔡邕也愣了一下,沒想到女兒會問一個小主簿這種時政大題,剛想開口解圍。
蘇塵卻搶先開口了。
他一臉茫然地撓了撓頭,眼神裏透着清澈的愚蠢:
“啊?多久?”
蘇塵掰着手指頭,一本正經地算了起來:
“這個……下官算算啊。太師府的糧倉裏,新米剛入庫,陳米還有三千石。”
“按照太師和西涼軍各位大人的飯量……只要不出現特大蝗災,維持個兩三年大家都有飯吃應該是沒問題的!”
“只要有飯吃,就是太平嘛!蔡小姐,您說是吧?”
蔡文姬:“……”
蔡邕:“……”
周圍豎着耳朵偷聽的同僚們:“……”
神特麼有飯吃就是太平!
這理解角度,簡直清奇得讓人無法反駁。
蔡邕啞然失笑,搖了搖頭:“你這庸吏,滿腦子就是糧食。罷了罷了,問你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蘇塵嘿嘿一笑,繼續裝傻:“中郎教訓得是,下官就是個管糧的,眼皮子淺。”
他在心裏長舒一口氣。
混過去了。
千萬別跟這些文化人聊政治,聊就是死。
蔡文姬看着眼前這個笑得一臉憨厚、毫無破綻的年輕男人,眼中的疑慮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更濃了。
“父親,我們走吧。”
蔡文姬突然收回了目光,不再逼問。
她知道,在這裏問不出真話。
而且,周圍人多眼雜。
“蘇先生。”
臨走前,蔡文姬對着蘇塵微微欠身,行了一個標準的仕女禮。
“今日聽君一席話,文姬受教了。‘有飯吃便是太平’,這話雖然粗俗,卻也是大實話。”
“只是……”
她透過面紗,深深地看了蘇塵一眼,聲音輕柔得仿佛能隨風飄散:
“若是有一天,這裝米的糧倉塌了。先生這只‘笨鳥’,可想好往哪飛了嗎?”
說完,也不等蘇塵回答,她扶着蔡邕,轉身離去。
只留下一陣淡淡的蘭草香,和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溼的蘇塵。
蘇塵僵在原地,臉上的憨笑一點點消失。
看着父女倆離去的背影,蘇塵擦了擦汗。
“這蔡文姬的眼神有點不對勁啊。”
蘇塵心裏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不會吧?難道系統又搞批發了?”
“要是蔡文姬也有日記本……那我這馬甲還怎麼捂?”
蘇塵趕緊搖搖頭,把這個可怕的念頭甩出腦海。
蘇塵深吸一口氣,拿起那支用來裝樣子的毛筆,卻發現筆尖已經劈叉了。
剛才太緊張,手勁沒收住,把筆給捏廢了。
“不行,這太師府不能待了。”
蘇塵心中警鈴大作。
被蔡文姬盯上,比被呂布盯上還麻煩。
呂布那是明火執仗,蔡文姬這是溫水煮青蛙。
就在蘇塵思考着要不要現在就請病假開溜的時候。
“蘇老弟,豔福不淺啊!”
隔壁桌的李主簿一臉猥瑣地湊過來,用胳膊肘頂了頂蘇塵。
“蔡家小姐雖然戴着面紗,但那身段,嘖嘖……她剛才特意停下來看你的字,還跟你說了半天話,這是看上你了?”
“看上我?”
蘇塵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把劈叉的毛筆扔進廢紙簍,“我看她是想看我的笑話!甚至是想要我的命!”
李主簿切了一聲:“身在福中不知福。”說完便縮回去繼續抄公文了。
蘇塵卻沒心思理會同僚的調侃。
他心髒還在砰砰直跳。
剛才蔡文姬那個眼神,太犀利了,犀利得讓他感覺自己像是沒穿衣服一樣。
“這女人太邪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