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迫感隨着他的靠近和氣息籠罩下來。
姜孟黎卻沒有後退,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微微抬起了頭。
這個動作讓她更直接地迎上他的審視,她的目光輕輕描摹過他緊繃的下頜線,最後重新與他的視線相撞。
“如果我說。”她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包廂裏:“我是來見你,你信嗎?”
池硯舟的眸色驟然轉深,漣漪暗涌。他看着她,一時間竟分辨不出,這究竟是她的戲碼,還是真心。
他的喉結輕微滾動了一下,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但出於本能,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朝她靠近了一寸,他與她,氣息交纏。
就在他要出聲的瞬間。
姜孟黎的手機鈴聲,驟然在寂靜的包廂裏響起。
池硯舟動作一滯。
姜孟黎微微垂眸,拿出手機,屏幕上跳躍着“顧清歡”的名字。
她當着他的面,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顧清歡的聲音:“姜姜,要到了嗎?”
“到了。”姜孟黎回答,目光卻落在池硯舟臉上,嘴角緩緩勾起:“已經在門口了,這就進去。”
通話結束。
池硯舟眼中剛剛燃起,尚未來得及明晰的光,在這一刻徹底暗了下去,沉入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所有微妙的氛圍,都被徹底擊碎。
姜孟黎看着他瞬間冷硬的神色,語氣輕鬆:“先失陪了,池先生。”
她話音落,不再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利落地轉身,毫不猶豫地推門離開。
厚重的包廂門緩緩合攏,最後一絲屬於她的氣息也被徹底隔絕。
包廂內死寂一片。他站在原地,身體緊繃,胸膛因壓抑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他的眸底只剩下濃稠得化不開的陰沉,垂在身側握緊的手,因爲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然後,一聲極低、極冷的笑,從他喉間溢出,帶着濃濃的自嘲與戾氣。
她是來見顧清歡。
他該知道的,她從始至終,看他的眼神裏都藏着厭惡。
這個認知像淬了毒的藤蔓,死死纏住他的心髒,越收越緊,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
下一秒,他猛地抬手——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在包廂內炸開。
水晶酒杯粉身碎骨,琥珀色的酒液如同污濁的血,在地面猙獰地蔓延。
飛濺的碎片映出他此刻扭曲的面容,更撕開了那道他用以禁錮內心深處最瘋狂欲望的封印。
很久了。
從很久以前,從她像個小太陽一樣出現,卻又毫不留情將他推入陰暗角落的時刻起,一種扭曲的念頭就在心底滋生、瘋長。
他想弄髒她。
不是幼稚的戲弄和言語的刺激,而是更徹底、更肮髒的方式。
他想撕碎她永遠從容,永遠高高在上的姿態,想讓她清冷的眼眸爲他染上迷亂的水光,想讓她精心維持的優雅在他身下狼狽不堪,想在她每一寸白皙的肌膚上,都烙下屬於他,無法磨滅的印記。
他想拉着她,一起墜入這萬丈紅塵,沉淪在最原始的欲望裏,毀掉她。
這念頭如同附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他用了極大的力氣去克制,用疏離、用冷漠、甚至用刻意制造的憎惡築起高牆,將自己與她隔開。
可此刻,高牆崩塌,鎖鏈盡斷。
池硯舟緩緩直起身,眼底所有的波瀾歸於令人心悸的死寂,是暴風雨徹底降臨前,絕對的平靜。
他扯了扯嘴角,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方才被她目光描摹過的下頜線。
他做得所有一切,都無法讓她正視自己,那麼他不介意換一種她永遠無法忽視的方式。
讓她再也無法,將他輕易推開。
午夜十二點,俱樂部的喧囂未散,卻蒙上了一層疲憊的氤氳。
姜孟黎與顧清歡從包廂裏走出來,兩人面上都帶着醉意,眼波流轉間,迷離又嬌慵。
顧清歡醉得更厲害些,幾乎半個身子都靠在姜孟黎身上,嘴裏還含糊地在撒嬌。
她們一出來,包廂門外不遠處,一道頎長冷峻的身影立刻動了動。
皮鞋踩在地毯上,發出沉悶而清晰的聲響,池硯舟一步步,朝着她們走過去。
姜孟黎下意識地抬頭,撞上他深不見底的眼眸。
他就等在她們包廂門外不遠的地方,背光而立,廊燈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冷硬的輪廓。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唯有那雙眼睛,沉靜得令人心慌。
他平靜地看向她們,目光最終落在姜孟黎因醉意而泛着緋紅的臉上。
顧清歡醉眼朦朧,認出了他:“池師兄?”
池硯舟沒理會她,只偏過頭,看向身旁的謝雲舒。
謝雲舒立刻會意,上前一步,語氣客氣卻不容拒絕地對顧清歡開口:“顧小姐,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他話音落,便半扶半請地將還在嘟囔的顧清歡從姜孟黎身邊帶開。
瞬間,原地只剩下姜孟黎獨自面對着池硯舟。
她似乎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眨了眨迷蒙的眼睛,看着他帶着一身清冽的寒意走近。
“你……”她剛吐出一個字,後續的話便戛然而止。
池硯舟沒有任何預兆地俯身,一手穿過她的膝彎,另一只手穩穩托住她的背脊,微一用力,便將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姜孟黎的手下意識地攬住了他的脖頸。
他抱得極穩,手臂很用力。
她身上淡淡的酒香混合着身體的甜暖氣息,瞬間盈滿他的鼻息。
池硯舟低下頭,看着懷中女人微微睜大的眼睛,那裏面水光瀲灩,倒映着他的影子。他喉結滾動,低沉地聲音在喧囂的背景音裏,清晰地敲在她的耳膜上:“你喝醉了。”
他語氣冷靜,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具壓迫感:“我送你回去。”
話音落,他不再看她,抱着她,朝着電梯口走去。
姜孟黎在他懷裏掙了掙,卻被他更緊地禁錮在胸前。
她索性不再徒勞反抗,任由自己靠在他懷中,將發燙的臉頰貼在他微涼的襯衫領口上。
她閉着眼,長長的睫毛卻如同受驚的蝶翼,在他頸間皮膚上輕輕顫動,每一次細微的觸碰,都是對他無聲,純然無辜的撩撥。
她能感覺到他抱着她的手臂肌肉瞬間繃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