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獵知道秦桑想求自己幫忙,可他就是壞,就想讓她開口求自己。
果然沒過一會,女人軟綿綿又帶着鼻音的聲兒傳出來,“沈大哥,求你幫幫忙……我……我……”
秦桑抬手使勁蹭了一下眼角,“我勁兒太小了,弄不動我爹。”
由於秦大山剛剛碰到了腿,還在哎呦哎呦的叫着。
秦桑更着急了,她說着就要給沈獵跪下,“我爹的腿,不能拖,再不治就要沒命了。”
沈獵心裏一軟,他張開大手扶住秦桑的胳膊,稍微一用力,將人給拎了起來。
然後沉默着走到秦大山的跟前,三兩下將人背在背上,三人馬不停蹄的往山下趕。
等回到村子裏時太陽已經掛到了正中央。
秦家姐弟和周春花就站在院子裏,看見秦大山被人背回來,當即都傻了眼。
周春花什麼也顧不上張嘴就開始哭,一邊哭一邊罵,“我說過不叫你去,你偏偏不聽,你個殺千刀的哎!!”
平時她哭哭啼啼時還知道收着聲,這會倒是全然顧不上丟人不丟人了,殺豬聲很快就驚動了左鄰右舍。
秦桑自己已經雙腿發軟,可還是強打着精神喊秦光宗去找郎中。
一通亂糟糟過後,郎中終於來了,可村子上的郎中大多都沒啥真本事,不過是會認幾味藥材,平時治個風寒還行,哪裏會接斷骨。
李大年搖搖頭,一臉遺憾,他治不了,得送鎮子上。
周春花一聽,又開始哭,去鎮子上這得花多少錢呀。
秦桑抓着周春花的胳膊,求道,“娘,爹得去鎮子上,不然怕是活不成了!!”
周春花只當秦大山是摔壞了腿,養一養就好了,可一聽活不成了,更嚇得魂都沒了。
秦大山要是死了,自己豈不是就和趙秀雲一樣成了寡婦了。
那她這一雙兒女咋辦。
有個爹總比沒有強,想到這周春花一把抹了眼淚,回屋去了。
沒過一會,她手裏端着個帶着鎖頭的木匣子出來,裏頭是早就給秦光宗準備好娶親的彩禮錢,有四兩。
周春花猶猶豫豫,最後一咬牙,交給秦光宗,“去找人套車,帶你爹去鎮子上。”
秦光宗也被嚇懵了,他娘說什麼就是什麼,他抱着錢匣子呼哧呼哧的往村長吳鐵根家跑。
整個村子只有村長家有馬車。
到了吳家後,秦光宗就瞧見吳大虎在院子裏磨他那把從不離身的小刀。
“大虎哥,我爹摔傷了腿,來找你借馬車去鎮子裏。”秦光宗火急火燎的道。
吳大虎好似一點也不意外,他抬手一指,“在那邊,自己去套吧。”
秦光宗走後,吳秀秀從屋子裏鑽出來,抱着吳大虎的胳膊撒嬌,“大哥,秦桑她爹真的摔傷了!?”
吳大虎磨好了刀子,塞進懷裏,一揚下巴,“當然了!誰叫那野種欺負我妹妹。”
吳秀秀開心的抱着吳大虎撒了好一通嬌,只可惜自己的哥哥不願意打女人,不然就該叫秦桑斷了腿,也省得她勾引李青。
村子裏沒啥秘密,這邊秦大山剛被抬到馬車上,阿荔就拽着王貴來了。
她二話沒說,推了王貴一把,“你跟着秦家小子去一趟鎮子上。”
秦光宗雖是個男的,可是這麼多年從沒拿過什麼大事,恐怕鎮子上的醫館都不知道朝着哪邊開。
而秦家的其他三個女人更不用說了,秦桑一次鎮子上都沒去過。
秦桑拉着阿荔的手,“謝謝你。”
“這有啥謝的,”阿荔大大咧咧的說,“不過就是跑跑腿的事,他常去鎮子上說不定能幫得上忙。”
秦桑抿了抿唇,心想有朋友可真好。
秦大山走了,家裏主心骨沒了,銀子也沒了,周春花失魂落魄的哭了一通又一通。
她本來長得就黑瘦,臉盤窄窄的哭起來時眼角向下耷拉着,像驢兒似的。
秦桑也哭,不過她不敢哭的太大聲,就坐在門檻上噼裏啪啦的掉眼淚,眼淚珠子像珍珠似的一顆一顆的砸下來,在衣服上炸開一小片水漬。
就連哭都是一個美,一個醜。
周春花哭了一會終於不哭了,秦大山走的這兩天她也想明白了,自己從前說過那麼多次的事,他哪次放在心上了?這次怎麼就毅然決然的去那危險得地方?
說到底還是爲了秦桑。
秦桑那晚一嗓子喊出來,秦大山知道秦光宗對她起了歪心眼,這才想找鬆根賣了給他那寶貝閨女換嫁妝。
周春花提了一口氣對着秦桑哭罵道,“都怪你這個喪門星賠錢貨,我這輩子是作了什麼孽啊,好歹養了你十八年,你就這麼害我呀!”
秦桑哭的更凶了,她得肩膀勾着,一聳一聳的,好像要把自己塞進誰也看不見的角落裏。
娘說的沒錯,爹的確是爲了自己才摔傷的,要是那晚她忍下了沒有喊,是不是今天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她坐在門檻上靜悄悄的消化着自己的命運和情緒。
連沈獵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沈獵出了秦家的大門,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山上,野豬還在陷阱裏,他得剝皮拿出去賣了才行,不然肉就不新鮮了。
待處理好一切滿身血腥味回到家時候,已經過了晚飯的點。
陳穗娘還沒有躺下,她一邊做活一邊在等自己的兒子。
“昨個一夜沒回來,今天又這麼晚,是發生啥事了?”陳穗娘放下手裏的針線暗自鬆了口氣。
“沒事娘”沈獵一邊說一邊脫掉滿身豬味的衣裳扔進木盆裏,又從鍋中舀出熱水直接倒在自己的身上開始沖洗起來。
“我就是給人家幫了個小忙,讓您跟着操心了。”
母子倆剛來清水村沒多少日子,不認得什麼人,沈獵的性子又悶,聽他說幫了個小忙陳穗娘倒是頗爲好奇。
沈獵把賣豬肉換來的錢交給陳慧娘,一邊吃飯一邊把秦大山的事說了。
村子裏的人摔斷了腿,本就是常有的事,陳穗娘不甚在意,她倒是在意那個名叫秦桑的女娃。
陳穗娘看着兒子狼吞虎咽的樣子,不禁皺了皺眉,眼瞅着就要過年了,年一過立馬跳到二十六歲,從前在軍營裏她管不着也管不了,可在耽擱下去沈家只怕真的要斷後了。
將來兩眼一閉,怎麼去見自家男人?
陳穗娘重重的嘆了口氣道,“我打聽過了,村子裏的王婆子,是十裏八村有名的媒人,明天你拿半斤豬肉過去一趟,把人請來,娘有話要說。”
沈獵一聽她娘說這事,就把手裏的筷子放下皺眉,“娘,我說過多少次了,我不娶親。”
“不娶親不娶親,那你究竟要幹啥?”陳穗娘生了大氣。
她如今身子不太好,大夫說不能動氣,沈獵忙站起來給她順背。
“娘,”過了好一會沈獵商量道,“咱以後不提這個事了成不?”
陳穗娘黑着臉,“不成,這親你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不然我明日就下去找你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