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雲朗剛拐過二樓樓梯口,迎面就撞上了一抹極其扎眼的白。
沈若清大概是上午有正式接待,穿得端莊又勾人。
一套白色修身西裝裙,黑色絲綢襯衫打底,經典的黑白配,硬是讓她穿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女人剛從洗手間出來,也沒注意轉角竄出個人來。
等看到齊雲朗一臉凶神惡煞,拎着個爛文件夾,褲腳還是溼的,她轉瞬了然。
“被轟出來了?”
“陳貴華這嗓門,隔兩堵牆我都能聽見他在那嚎,說你是害群之馬?”
齊雲朗本來滿腦子都是,怎麼整死那幫人,這會兒看到送上門的美色,心情馬上好了三成,直接逼近了兩步,把沈若清圈在一旁。
“沈書記這是來看我笑話的?”
這姿勢好比壁咚,很是曖昧,樓下要有個人上來,立馬就能看個現場直播。
沈若清臉一下子就熱了,想往後縮,可後面就是大理石牆面,再縮也進不去。
“你……你起開點,這像什麼話。”
“這下滿意了?陳貴華讓你停職,我看你怎麼收場,三天後那些人能把你生吃了。”
“他們不敢,只要我還活着,那欠條就得認。”
齊雲朗忽然低下頭,湊到她染着一層細軟絨毛的耳邊。
沈若清渾身過電似的抖了一下,腿有點軟,膝蓋下意識並緊。
“姐,既然我都被他們給開了,那就是自由身了,接下來要是鎮上鬧出點,什麼雞飛狗跳的動靜,那可不關我的事兒。”
沈若清耳根紅透,剛蒸熟的蝦子一般,倒也沒介意他的自來熟,大他幾歲,倒也當得起這稱呼……不對,是他高攀了。
“你……你要幹什麼?別胡來,張覽可是帶黑背景的。”
她有點慌了,不是怕事大,是怕他這身板被人給埋了。
“所以我才得找你借樣東西。”
“借什麼?”
“借你的勢。”齊雲朗嘴角沒笑,但語氣裏全是壞。
“陳貴華和張達海,都以爲我是愣頭青,但他們怕你。
確切說,是怕你還沒露過面的大家族背景。”
“我想跟你演個雙簧,這火我來放,但這滅火的水槍,得到時候借你的手握一握。”
沈若清一聽就明白了。
這是要把她當幕後大靠山,去嚇唬那幫牛鬼神蛇。
這要是贏了,她是整頓亂象的女青天。
要是輸了,她可能會被連累得,在這鎮上完全被架空,甚至滾回京城嫁人。
“齊雲朗,你這如意算盤打得,算珠子都崩我臉上了。”
“要我陪你瘋也可以,但這代價,你還得起嗎?”
齊雲朗很是大膽地,把她鬢角一縷掉下來的亂發,給別到了耳後。
“只要我這這條命還在,姐你想要什麼,我都給得起。”
沈若清一陣熱氣,從腳底板直沖腦門,還沒等她滾字出口,齊雲朗已經收手下樓。
“走了,別送。”
沈若清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瞄了一眼胸口,剛才他靠得那麼近,眼神跟長了手似的。
“臭流氓……膽大包天。”
不過,要是真能把這些人給掀翻了……那也不算虧。
柳雲鎮西邊的飛宇網吧,門臉不大,昏暗的屋內,幾十台大屁股顯示器滋滋響着,音箱全是《傳奇》的砍人音效。
齊雲朗待在角落一台機子,左手吊在胸前,右手極其靈活地敲着鍵盤,屏幕上是一個正在編輯的Word文檔,排版相當考究。
大紅色的宋體字標題——《關於省紀委轉辦清河縣柳雲鎮礦難瞞報及違紀問題的督辦函》。
當然,公章的位置還是空的,畢竟這年頭,PS技術還沒爛大街,電腦可能更撐不住。
齊雲朗也不用假得離譜的紅章,他只需要這紅頭文件的格式,做得跟真的一樣,
再配上幾句官氣十足的“批示意見”,比如說“請市委主要負責同志閱處”、“以此爲戒”之類的套話。
這就夠了。
只要這玩意兒,出現在市裏領導的視線範圍之內,他們就是不想理,也得掂量掂量。
行了,改得差不多。
“老板,打印機沒墨了?這字兒怎麼看着帶重影?”
“拍兩下!拍兩下就好了!那硒鼓接觸不好!”
吧台上,老板雙眼不離電視,還在傻樂。
比齊雲朗還老的惠普激光打印機,挨了一巴掌後,果然老實了。
“滋——咔嚓——”
白紙吐出來了,雖然紙質稍微差點,但肅殺的公文排版,體制內的人,看一眼不會爆炸,但會暴起。
男人小心折疊好,沒有找什麼正規公文袋,隨手扯了個發黃大信封,把它塞了進去,封口也不粘,就那麼敞着。
越是隨意,有時候越顯得,這東西來路不一般,猶如某種見不得光,卻又極其重要的內參。
下午三點,毒辣的日頭,把柳雲鎮政府大院裏的柏油路,曬得發軟,踩上去就是一個腳印。
齊雲朗拎着舊信封,晃晃悠悠上了二樓。
大部分辦公室都關着門開空調,走廊裏靜悄悄。
經過黨政辦門口,還能聽見牛保國打呼嚕的動靜,跟哪家年久失修的拖拉機,發動不着火一樣,哼哧哼哧。
沈若清的辦公室門,也虛掩着,熟悉的香水味飄了出來。
這女人,活得比誰都精致。
齊雲朗輕輕推了一下,門軸潤滑得不錯,沒發出動靜。
屋裏,沈若清正背對着門,在鐵皮文件櫃前踮着腳尖,去夠頂上的一疊材料。
腰部位置稍微往下一塌,後頭飽滿的翹起,哪怕隔着牛仔布,也能看出,是圓潤的桃子形狀。
“嗯……怎麼放這麼高……”
齊雲朗看了足足五秒:
“沈書記,這可是個力氣活,哪怕是爲了鎮上的市容市貌,您也得招呼個壯勞力啊。”
“啊!”
沈若清嚇得一哆嗦,腳下一個不穩,還沒拿到手的文件袋,稀裏譁啦砸下來,A4紙雪片似的漫天飛舞。
回頭一看是齊雲朗,白眼就狠狠剜了過來。
“你是鬼啊?走路沒聲兒的?要把我嚇死在這兒?”
“我要是鬼,那也是被你的香氣,給勾回來的。”
齊雲朗笑着進去,也不見外,彎腰幫她撿起地上紙片。
左手動不了,他只能蹲在地上,歪着身子,去夠滑到她腳邊的紙。
這一低頭,視線就沒辦法老實了。
她的腳脖子,細得他一只手就能圈過來,上頭還有個細細的鉑金腳鏈。
與這土得掉渣的柳雲鎮,洋氣得不是同一個世界。
齊雲朗一時“不小心”,在她腳背上蹭了一下,熱乎的,不愧是剛煮好的蛋白。
“你看哪兒呢!”
沈若清立馬就感覺到了,腳背上的不對勁,還有男人紅果果的視線,趕緊往後退了一步,差點撞櫃門上。
“我看這材料啊,這也太亂了,市裏領導要是看見這堆玩意兒,不得說咱們基層工作不扎實?”
齊雲朗把撿來的一疊紙,在膝蓋上磕齊了,蹲着仰頭看她。
這個角度,他是流氓,她是女王,但他處處不遮掩的壞勁兒,讓她的官威,一點都施展不出來。
“起來!誰讓你進來的?”
沈若清沒好氣地搶過東西,胡亂塞進真皮手提公文包裏。
齊雲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這玩意居然是愛馬仕的,得好幾萬。
“聽說你要去市裏,匯報礦難的事兒?陳鎮長怕是讓你去當,挨罵的替死鬼吧?”
齊雲朗也不着急走,坐在她的紅木辦公桌沿上。
這地兒本來就只能過一人,現在被他這一堵,沈若清想出去都難。
“這是組織安排,什麼替死鬼不替死鬼的,說話真難聽。”
沈若清整理了一下頭發,剛才一驚一乍的,幾縷發絲貼在出汗的脖子上,黑白分明,誘人得很。
她繞不開齊雲朗,只能雙手撐在桌子上,離他稍微近了點。
“倒是你,不是讓你回去寫檢查嗎?怎麼,還沒被打怕?還在這晃悠?”
“我這是來給領導送溫暖的,怕您這只身赴險,身邊沒個能使喚的人。
我剛在網吧查了點資料,關於那煤礦之前的地質報告,沒準你能用上,塞包裏了啊。”
“你?”沈若清狐疑地看着他,這小子能有好心?
但她現在確實是一頭包,這匯報材料是黨政辦那幫廢物拼湊的,除了假大空啥也沒有。
要是真有個像樣的附件,沒準還能在那位,以嚴厲著稱的張市長面前混過去。
“拿來看看。”她伸手就要翻。
“哎!別看!”齊雲朗右手立馬跟上,手掌正好蓋在她的手背上。
沈若清自然要往回抽,但齊雲朗按得挺緊。
這女人的手真軟,滑膩膩的,也沒啥骨頭感,摸着就讓人不想撒開。
“放手……”沈若清瞪着他,臉紅紅,水汪汪。
“這可是機密,只能讓市裏領導看,你要是先看了,到時候說漏了嘴,咱們陳大鎮長不得把你活吞了?”
齊雲朗湊近了一點,兩人呼吸都快纏在一起了。
“姐,你就信我這一次,到了市裏,要是有領導問起,這事兒具體咋回事,你就裝不知道,只說這些是家屬提供的,第一手資料,明白沒?”
他是在給她挖坑,還是那種把她推下去,讓她自個兒填土的坑。
但這會兒,強烈的男性氣息籠罩過來,荷爾蒙讓她腦子有點暈。
沈若清心髒擂鼓似的,一句“滾開”在嗓子眼轉了幾圈,變成了一聲蚊子叫。
“知……知道了……你先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