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歌劇院在夜色中巍峨矗立,巴洛克式的穹頂在城市的燈火映照下,如同一個巨大的、沉默的聆聽者。林悅帶領的便衣小隊已分散潛入,以“年度大型活動前例行安保與技術檢查”的名義,悄無聲息地覆蓋了建築的各個關鍵節點。
陳聞與林悅直接走向位於建築核心區域的主控室。歌劇院的行政主管,一個略顯富態、戴着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擦着汗陪同在側,嘴裏不停地解釋着:“我們的設備都是最先進的,定期維護,絕對符合安全標準……”
主控室內,巨大的調音台像一艘宇宙飛船的駕駛艙,無數推子、旋鈕和指示燈構成復雜的光陣。牆上巨大的監視屏分割出建築內數十個區域的實時畫面。技術人員正在檢查音頻系統和內部網絡日志。
“有什麼發現?”林悅問先期抵達的技術隊員。
“網絡訪問記錄很幹淨,公共區域監控沒有拍到異常人物。音頻系統……暫時沒發現外接或異常設備。”技術隊員搖頭。
林悅看向陳聞。他自進入歌劇院後,就一直處於一種極度專注的靜默狀態。他沒有去看那些屏幕和設備,而是微微仰着頭,雙眼空洞地“掃視”着天花板、牆壁,仿佛在讀取空氣中無形的信息。
歌劇院內部的聲音環境極其復雜。遠處排練廳隱約傳來的鋼琴聲、空調系統的低吼、人員走動的腳步聲、設備運行的嗡鳴……成千上萬種聲音交織成一張密集的網。
陳聞正在這張網中,尋找那一根不屬於這裏的、異常的“絲線”。
他緩步在主控室內移動,避開忙碌的技術人員。行政主管疑惑地看着這個行爲古怪的“專家”,欲言又止。
突然,陳聞的腳步在靠近側牆一組大型機櫃的地方停了下來。他的頭偏向一個特定的角度,眉頭微微蹙起。
“這裏……”他輕聲說,手指向機櫃後方與牆壁的縫隙,“有一種……持續性的高頻載波。非常微弱,頻率在21千赫茲左右,接近人耳聽覺上限,但能量穩定。”
技術隊員立刻拿着手持頻譜分析儀上前探測。儀器屏幕上果然顯示出一個極其微弱但穩定的峰值信號,頻率精準地鎖定在21.2千赫茲。
“這是什麼?我們的系統裏沒有這個頻段的常規信號!”技術隊員驚訝道。
“是寄生信號。”陳聞肯定地說,“它不承載音頻內容,只是一個……標記,或者說,一個觸發器。”
他閉上眼睛,全力捕捉着這股高頻載波中可能隱藏的、更深層的信息。他的“聽”覺如同最精密的鎖匠工具,試圖撬開這扇無形的門。
幾秒鍾後,他的身體猛地一震,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分,仿佛遭受了一次無形的沖擊。
“林隊長……”他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段載波內部……調制了一段極其短暫的、加密的音頻信息。我無法破解內容,但是……我‘聽’到了它的‘風格’……”
他睜開眼,看向林悅,那雙空洞的眼睛裏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清晰的、名爲“確認”的情緒。
“和我們在周逸實驗室裏,那個黑盒中轉節點接收到的指令信號的‘底層聲紋特征’,完全一致!”
幕後黑手,“老師”,果然在這裏出現過!或者,他至少在這裏留下了一個長期運行的“耳朵”和“信號燈塔”!
“能找到信號接收端嗎?或者發射源?”林悅急問。
技術隊員嚐試進行三角定位,但信號過於微弱且似乎經過特殊處理,難以精確定位。
“發射源功率很小,可能就隱藏在這個機櫃裏,或者附近的線路中。”技術員判斷。
就在他們準備進一步拆解機櫃檢查時,陳聞突然抬手制止!
“別動!”
他側耳傾聽,臉色驟變:“載波信號正在發生變化!頻率在快速漂移……能量在急劇升高!它要自毀!”
話音剛落,那穩定在21.2千赫茲的信號峰值在頻譜儀屏幕上猛地跳動了幾下,如同垂死掙扎的心電圖,隨即驟然消失!同時,一股極其細微的、類似電容燒焦的氣味從機櫃縫隙中飄散出來。
技術員迅速斷電,打開機櫃,在密密麻麻的線纜深處,找到了一個指甲蓋大小、已經被燒毀的微型電路板。它被巧妙地並聯在一條主幹音頻線路上,汲取微不足道的電力,並利用歌劇院本身復雜的電磁環境作爲完美的掩護。
“自毀程序啓動,物理銷毀。”技術員看着那燒毀的芯片,無奈道,“什麼也沒留下。”
線索,似乎再次中斷。
主控室內陷入一片沮喪的沉默。行政主管一臉茫然,不知所措。
然而,陳聞卻緩緩站直了身體。他臉上沒有任何沮喪,反而帶着一種獵人終於嗅到獵物確切蹤跡的冷厲。
“不,他留下了東西。”陳聞的聲音平靜卻篤定。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留下了他的‘習慣’,他的‘頻率’。”陳聞解釋道,“21.2千赫茲……這個頻率的選擇不是隨意的。它剛好超出大部分成年人的聽覺範圍,但又處於高質量設備能輕易發射和接收的頻段。這是一種精密的炫耀,也是一種對‘隱匿’和‘控制’的偏執。”
他轉向林悅,目光仿佛穿透了牆壁,看到了那個隱藏在都市陰影中的幽靈。
“他熟悉這裏,了解這裏的系統,甚至可能……享受將這座藝術的殿堂,變成他傳遞死亡指令的‘聖殿’。他能在這裏布設節點,就能在其他類似的地方布設。”
陳聞的指尖在控制台上無意識地敲擊着,發出規律的輕響,仿佛在模擬着那段剛剛消失的幽靈頻率。
“找到他習慣的‘頻段’,分析他布設節點的‘模式’……下一次,我們就能在他按下自毀按鈕之前,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