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裏的喧鬧還沒散盡，表哥的人正押着蹲在地上的混混往外走，忽然聽見院門外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腳步聲不疾不徐，卻像重錘般砸在每個人的心上。原本還在說笑的少年們，瞬間噤了聲，連呼吸都放輕了。
周垚的臉色倏地沉了下來，他猛地抬頭看向倉庫門口，眼神裏閃過一絲銳利的鋒芒。
“來了。”他的聲音很輕，卻帶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凝重。
話音剛落，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緩緩走進了倉庫。
男人約莫二十七八歲，身形挺拔，面容冷峻，額頭上一道淺淺的疤痕，更添了幾分狠戾。他身後跟着兩個精壯的漢子，雙手插在褲兜裏，眼神冰冷地掃過倉庫裏的景象，卻沒有動手的意思。
正是老七。
劉張海看到來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瞬間癱在地上，哭喊着：“七哥！救我！周垚陰我！他設陷阱害我！”
老七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沒聽到他的哭喊。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周垚身上。
四目相對，空氣裏仿佛有電光石火在碰撞。
倉庫裏靜得可怕，只有窗外的風，吹得破紙譁譁作響。
過了許久，老七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帶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壓：“小垚，幾年不見，你倒是出息了。”
周垚握着木棍的手緊了緊，指節泛白，卻面不改色：“托你的福，沒死在你手裏，總得活出點人樣。”
這話帶着刺骨的寒意，倉庫裏的少年們都聽出了不對勁。高藝悄悄往前挪了兩步，擋在周垚身前，手裏的木棍攥得死緊。雷耀也握緊了拳頭，眼神警惕地盯着老七身後的兩個漢子，只要他們敢動，他就敢沖上去。
老七聞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往前走了兩步，目光掃過滿地狼藉，掃過被踩在地上的劉張海，最後又落回周垚身上：“你恨我？”
“恨？”周垚笑了，笑聲裏帶着幾分自嘲，幾分悲涼，“我曾經把你當親哥，跟着你出生入死，以爲能一輩子做兄弟。可你呢？爲了那些昧良心的錢，爲了你的權勢，不惜設計陷害我，讓我背黑鍋，讓兄弟反目。你說，我該不該恨？”
他的聲音越來越響，到最後，幾乎是吼出來的。積壓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和憤怒，在這一刻，盡數爆發。
老七的眼神微微動了動，那道淺淺的疤痕，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刺眼。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嘆了口氣：“我知道，當年是我對不住你。可在這條路上混，心軟的人，活不長。”
“所以你就可以昧着良心，逼得人家破人亡？所以你就可以犧牲兄弟，換取自己的地位？”周垚厲聲質問，眼裏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老七沒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周垚，目光復雜：“你以爲，你今天贏了劉張海，就贏了我？你以爲，靠着這群毛頭小子，就能在西邊這片站穩腳跟？”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氣：“鳳凰山腳，我說了算！”
“是嗎？”周垚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以前或許是，但現在，未必。”
他抬手，指了指身邊的少年們，聲音鏗鏘有力：“我身邊的這些人，是我的兄弟。他們或許年少，或許稚嫩，但他們有血性，有良心，不會像你一樣，爲了利益不擇手段。”
“我們定規矩，護着鳳凰中學的學生不受欺負；我們守底線，不做那些傷天害理的勾當。”周垚的目光掃過倉庫裏的每一個人，最後落在老七身上，“你要戰，我們奉陪到底。但你要記住，公道自在人心，不是靠拳頭和權勢就能說了算的。”
老七靜靜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夕陽的餘暉，透過倉庫的破洞，灑在兩人身上，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
忽然，老七笑了。他轉身，對着身後的兩個漢子揮了揮手：“把劉張海帶走。”
兩個漢子應聲上前，像拖死狗一樣，把哭喊不止的劉張海拖了出去。
老七沒有再看周垚一眼，只是在走到倉庫門口時，停下腳步，背對着他，留下了一句話。
“小垚，這條路不好走。別重蹈我的覆轍。”
說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倉庫，身影很快消失在夕陽的餘暉裏。
倉庫裏，一片寂靜。
少年們面面相覷，都沒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雷耀看着周垚，忍不住問道：“周垚哥，他……他就這麼走了？”
周垚望着老七離去的方向，眼神復雜。他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他是在給我機會，也是在給自己留條退路。”
他轉過身，看着眼前的少年們，看着他們臉上的疑惑和堅定，忽然笑了。
“好了，沒事了。”周垚拍了拍手，聲音裏帶着一絲釋然，“從今天起，鳳凰中學，真正屬於我們了！”
夕陽的光，灑滿了整個倉庫，也灑滿了少年們的臉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