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楹忙得昏頭轉向,而另一頭原嶼晉剛從超市買菜回來,有幾個老太太在樓下曬太陽。
“是不是晉晉回來了?”
這樣的稱呼,還有語氣不確定的蒼老聲音引得原嶼晉回望,認真辨別後認出對方是誰,“易奶奶。”
易奶奶的孫子和原嶼晉是幼兒園同學,小時候一起玩過。他回來辦理繼承手續的時候,和易奶奶也撞見過。
沒想到易奶奶記性那麼好,還記得他長大後的模樣。
易奶奶走到原嶼晉跟前,好一陣打量,“真是晉晉。回來多久了?”
“兩個多月。”
“你阿姨不替你出租房子了?”
原嶼晉沒說阿姨擅自出租的事,“嗯。”
“小展怎麼還在這兒住?”
“我繼續租給她。”
“哎呦,小姑娘膽真大。”
在易奶奶的思想觀念裏接受不了陌生男女一起住。原嶼晉聽出她的話似乎還有另一層意思,“她怎麼膽大?”
“小展問我,認不認識這房子的主人原嘉寧。”易奶奶指向六樓的位置。
原嶼晉也往六樓看,“什麼時候的事?”
易奶奶想了想,“幾月前的事了,那時候天還沒熱。你阿姨囑咐過我,不要把當年跳樓的人是你媽媽的事說出來,怕嚇到租客,租不出去房子。可我見小展瘦瘦弱弱,剛出社會的一小姑娘,心裏過意不去,她多問幾句後我就說出來了。我還以爲她知道後不租了,沒想到,她還是住進來。你說她是不是膽大?”
聞言,原嶼晉眼簾半垂,情緒不明道:“是啊,膽大包天。”
那天原嶼晉就感到某些地方說不通,展楹是心細到有些多疑的人,沒有得到確切答案怎麼就輕易放棄?
所以他問了她問題,但她輕鬆應付過去。
現在來看,展楹是在搬進來沒多久後發現真相,房產證上的名字就是當年墜樓的死者。
但阿姨擅自租房敗露,展楹將自己僞造成毫不知情的善意承租人,騙過民警,騙過所有人,與大家一同討伐阿姨,她自己不用沾麻煩的同時,刻意給他留下一個好印象,不要他的出現破壞原本的計劃……
夜晚,原嶼晉坐在客廳等展楹回來,她前兩天加班到很晚,可能今天也是這樣,十點了還不見人影。
忽然開鎖的聲音傳來,展楹終於回來了。
原嶼晉放下經書,展楹出現在他眼前,她看起來沒有昨夜那麼疲憊,原來是去約會,不是加班。
展楹發現原嶼晉在看着自己,她換了鞋,往沙發走,“是有什麼事找我嗎?”
“你早就知道在天台跳下的是我媽,阿姨騙了你,可你沒有出聲,甚至那日你也沒有說出真相,把自己僞裝得很無辜,毫不知情,營造善意,不斷勸服我答應你繼續在這裏住。”原嶼晉略過一些不必要的話,直接點破。
“你在說什麼?奇奇怪怪的。”展楹打算繼續裝傻,不想再理他,要回房間。
原嶼晉握住她皓腕,“易奶奶說你問過她。”
展楹頓時接受現實,她瞞不下去了,“我是在住進來之後才發現的,我那時候實習很忙,時間都不是我的了。沒精力去找原阿姨算帳,慢慢這事就被擱置下來。”
她稍微掙扎一下,原嶼晉就鬆開她手腕了。她以爲原嶼晉會放過自己,她輕鬆過關,可事與願違。
“沒有精力解決問題,有精力編造各種謊言,和別人交往,是嗎?”
原嶼晉這句話完全刺中展楹的心防,她惱羞成怒,“你胡說八道什麼?”
“舍不得搬離這裏,就是爲方便營造你住在萬景灣的假象。展楹,我看見了。”
明明她是站着,原嶼晉是坐着,她卻覺得他比宋緒延還要傲慢,高高在上,輕描淡寫地戳穿她努力維持的謊言,真是殘忍。
展楹也不裝了,“我就是被你說中,你猜得沒錯。但我們重新籤過合同,合同有效,我也按時交租。租約期限未滿,我是不會搬走的。”
她自知這樣的話顯得厚顏無恥,但她沒有展露一絲羞愧,倔犟地俯視原嶼晉。
原嶼晉認爲她在虛張聲勢,也不由得記起早餐店內那兩人說的話,一股無名火漫延胸口。
許久沒有這樣的情緒波動,只怪這人惡劣、撒謊成性,一次又一次突破他對她的認識。
“展楹,你住的是我家,有沒有想過你這樣的態度會得罪我,讓我對你產生不好的想法。你的安全意識亟待加強。”
展楹沒有應他,他自顧自反駁起自己的話,道:“不,我說錯了,你的安全意識很高,你憑自己的臆想,斷定我跟蹤你,攻擊我,還報警。”
面對原嶼晉的冷嘲熱諷,展楹不甘示弱:“不是臆想,是合理推測,就算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報警。在這件事上,我對你沒有歉意,當時我是假意跟你道歉,博你好感。我這樣坦白,你滿意了嗎?原嶼晉。”
原嶼晉不滿意展楹的隱瞞,她都快被揭穿,還在找理由掩蓋事實。現在她將坦白化作了對原嶼晉的攻擊。
展楹回房間關上門,頹敗地撲倒在床上,全然沒了與原嶼晉對峙的氣勢。
下一秒想到自己外出的衣服不能沾床,她彈了起來,指着床低聲罵道:“可惡!”
………
次日是周六,展楹早起晨跑,回來的路上順便買了早餐。
打開家門,原嶼晉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即使昨晚他們發生不愉快,展楹也沒有躲着他的打算,她同樣到餐桌那吃早餐。
早餐同樣是三明治,原嶼晉的三明治看起來明顯比她手上買來的那塊好吃誘人。
她不是故意要看原嶼晉吃些什麼,她眼睛沒有瞎,是被迫看見的。
展楹知道原嶼晉的一日三餐基本是自己動手做,賣相還很不錯。她只說賣相,不說味道,是因爲她沒有吃過。
原嶼晉沒有邀請過展楹和自己共享,她也沒有對他做的美食表露出垂涎的神情。
他們單純的室友,準確來說是冷冰冰的房東和租客關系。
這兩個多月以來,是她單方面對原嶼晉表現友好,反觀他給她的回應是客氣疏離,十分淡漠。
現在展楹想明白了,他拿她的存在當空氣。
原嶼晉發現她的事應該是有一段時間了,他當天沒說,等到發覺事情跟自己母親有關,才挑明說出來。
要不然,他會一直冷眼旁觀她僞裝、行騙。
跟原嶼晉發生爭執,傷害不了對方,氣的只是自己,展楹莫名有點和宋緒延感同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