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
陸戰野神清氣爽地在院子裏打完一套拳,只覺得渾身筋骨通泰,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他心情極好,哼着軍歌回到屋裏,目光掃過桌子,卻在那個空空如也的鐵盤上停住了。
“咦?念念,爹放這兒的那個……死蟲子呢?”他撓了撓頭,走過去仔細看了看,盤子幹淨得像是被舔過。
陸念念正坐在小板凳上,兩條小腿晃悠着,聞言,頭也不抬地說道:“昨晚來了只大老鼠,叼走了。”
“老鼠?”陸戰野的眉頭立刻擰了起來。
他走到門口,仔細檢查了門鎖,完好無損,連一絲劃痕都沒有。他又走到窗邊,窗戶也關得好好的。
軍區大院,一只老鼠能悄無聲息地溜進旅長家,還精準地偷走一個特定的東西?這話說出去三歲小孩都不信。
他心裏瞬間有了判斷:這不是老鼠,是內鬼!
看着女兒那張平靜的小臉,陸戰野心念一動,沒有點破。他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大手一揮:“原來是這樣!算了,一個死蟲子,丟了就丟了。”
他轉身進了廚房,臉上憨厚的笑容斂去,眼神變得銳利。這丫頭,恐怕早就知道了,這是在配合她演戲呢。
父女倆吃完早飯,陸戰野要去部隊開早會。
他本想把陸念念留在家裏,但一想到昨晚的事,又不放心。
“念念,要不你跟爹去辦公室待着?”
陸念念搖了搖頭,從板凳上跳下來:“爹,你去忙吧,我在大院裏自己玩。”
她要去當她的“獵人”,自然不能被拴在身邊。
陸戰野看着女兒那雙清澈篤定的眼睛,心裏有數了。他蹲下身,無奈又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發:“行。不準出大院,有事就去找門口的衛兵叔叔,知道嗎?”
“知道了,爹你真囉嗦。”陸念念不耐煩地擺了擺小手。
陸戰野被噎了一下,哭笑不得地起身,大步出門了。
父親一走,陸念念臉上的天真瞬間褪去,那雙黑亮的眼睛裏,只剩下與年齡不符的沉靜。
她關上門,閉上眼,鼻翼微動。
那股被“冰玉蠍”標記上的腥甜氣味,像一根看不見的線,清晰地指引着方向。
她推開門,沒有急着走,而是先觀察了一下院子裏的情況。一群年齡相仿的孩子正在不遠處追逐打鬧,虎子也在其中。
陸念念眼珠一轉,邁着小短腿跑了過去。
看到她,虎子下意識地就往後躲,其他孩子也停了下來,好奇地看着這個昨天還很嚇人,今天卻穿得像年畫娃娃一樣的女孩。
陸念念沒理會他們,自顧自地撿起一根小樹枝,在地上畫起了圈圈,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孩子們看她沒“攻擊性”,膽子又大了起來,繼續自己的遊戲。
陸念念就這麼不遠不近地跟着,利用孩子們的吵鬧聲和身影作掩護,循着氣味,不緊不慢地移動着。
她的路線,穿過操場,繞過食堂,最終,指向了後勤部所在的那棟三層辦公樓。
陸念念停下腳步,仰頭看了看門口“軍需後勤處”的牌子。
她個子太小,大搖大擺進去太扎眼了。
她繞到樓後,牆根下有一排開着通風的窗戶。她像一只小貓,悄無聲息地蹲在窗台下,挨個窗戶“聽”過去。
當她靠近第三個辦公室的窗戶時,鼻尖聳動了一下。
就是這裏!
那股味道,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裏,比在外面清晰多了!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個腦袋,朝裏望去。
辦公室裏有兩個人。一個背對着她整理文件櫃,另一個坐在桌後,端着一個大搪瓷缸子喝水。
喝水的那人三十出頭,戴着黑框眼鏡,長相普通,臉上帶着和氣的笑。
陸念念認得他,後勤幹事王建國,大院裏有名的“老好人”。虎子他們沒少從他這騙糖吃。
就是他?
一個僞裝得如此完美的“老好人”,竟然是那個身手利落的夜行者?
就在這時,辦公室裏另一個人開了口:“王哥,你脖子怎麼了?後面紅了一塊,被蟲子咬了?”
王建國一愣,伸手摸了摸後頸,正是昨晚被蜇的地方。
他哈哈一笑,露出憨厚樸實的表情:“嗨,沒事兒。昨晚讓蚊子給叮了,這鬼天氣,蚊子還這麼毒。”
他從容不迫的樣子,如果不是有“氣味”這個絕對證據,連陸念念都會被騙過去。
好深的城府!
陸念念緩緩縮回頭,眼神冰冷。
她百分之百確定,昨晚的賊,就是這個王建國!
他就是那條“毒蛇”的爪牙!
不能打草驚蛇。這個王建國心智手段非同一般,一旦驚動他,線索可能就斷了。
陸念念心裏瞬間有了計較。
她悄悄離開,沒有驚動任何人。
接下來,她和爹要做的,不是去抓蛇,而是要演一出能讓這條蛇自己鑽出來,並且心甘情願咬上鉤的大戲!
辦公室裏,王建國放下茶缸,鏡片後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陰冷。他總覺得,從早上開始,就好像有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讓他心神不寧。
他並不知道,自己已被一個四歲的孩子,牢牢鎖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