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姣姣回家路上,還在想着今天發生的事。
一會兒是林晚星幾人,一會兒是賀霖。
耿翠蓮昨天就告訴她,讓她今天中午待在家裏,等着媒婆帶男方過來相看,她不敢逗留,怕耿翠蓮發現她亂跑,到時候打她。
她不是沒挨過打。
耿翠蓮打人又狠又疼,什麼竹編掃把,木棍火鉗,抓到啥劈頭蓋臉就往她身上一頓招呼。
越反抗越打,打完了還要罰跪。
每次有人上門相看,她都難免要鬧一場,然後被打一頓。
畢竟能到上門相看這一步的都是拿的出彩禮的,她不想嫁,硬着頭皮也要鬧,不然真要被捆了賣了。
跨進宋家大門前,宋姣姣深吸了一口氣。
她回來沒多久,就聽見屋外傳來響動,還有耿翠蓮和別人說話的聲音。
“不是我說,我這閨女生得俊,來之前在四方打聽打聽,還是半個高中生,那是有文化的。”
“正好你前頭那個死了,不是留下個拖油瓶,我姑娘書讀的好,娶她回去還能替你管教管教小的。”
另一個女聲道,“要不說我來跟您提這事呢?我們馮副廠長這條件十裏八村都是不差的,就是你路上說不要四大件,彩禮改成五百,是不是還能少點?”
“我家是嫁女兒不是做買賣,哪能說少就少,去置辦東西還要票呢?就五百塊,少不了。”
男人的語氣有些不耐,冷笑道,“不是賣女兒?之前說的一回事,臨頭變卦?村裏娶個媳婦都要不了五十彩禮,五百塊夠我娶好幾個了。”
耿翠蓮領着人往屋裏走,看見對方不悅的神色也不生氣,“那您咋不去找別人,自然是我閨女好,生得俊又會讀書。你也是娶續弦,前頭娶的鄉下媳婦什麼樣你也明白,貴自然有貴的道理……”
宋姣姣在廚房燒熱水,聽着幾個人話裏話外商量着她的去留,忍不住攥了攥拳頭。
幾人進了屋,聲音小了,她聽不清楚。
沒過一會兒,就聽見推門的響動,耿翠蓮站在門口抻着脖子喊她,“宋姣姣,死哪去了?死丫頭提壺熱水進來泡茶,沒點眼力見。”
宋姣姣垂下頭,掩飾住眼底的厭惡,提着保溫瓶走了進去。
宋家的堂屋比較寬敞,被改做了客廳,一張長桌旁放着兩個舊沙發,宋姣姣提着保溫瓶一進去就看清了屋裏的場景。
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地中海發型,大腹便便,穿着略舊的中山裝,眯眯眼看着進來的少女,笑得有些猥瑣,仿佛看的街邊小巷理發店裏脫光衣服的妓.女。
“這就是姣姣吧?”馮副廠長似乎挺滿意自己看見的,說完又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眼。
耿翠蓮面露得意,冷哼一聲,對着門口的宋姣姣道,“還不過來見人,給人倒茶。”
媒婆在一邊端詳着屋裏人的神色,笑眯眯道,“果然生的好,說是讀過書,要不說氣質就是好。”
她說的確實是實話。
方圓幾百裏她做過的媒不少,見過的姑娘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沒見過生得這麼俊的。
只穿着普普通通的白色襯衫,灰色長褲,還都打了補丁,卻一眼出挑,這樣的姑娘就是媒婆的眼睛也挑不出錯處。
要不是落難鳳凰,那輪到別人隨意糟踐。
耿翠蓮刻薄的臉上因爲馮副廠長的滿意擠滿了笑,語氣自得道,“我說的不錯吧,這麼好的姑娘打着燈籠都難找,您這樣有頭有臉的,娶了以後也長面兒,帶哪兒去都不落臉。”
宋姣姣過去泡茶,不發一語,這樣的場合也輪不到她說話。
男人赤裸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像蠕動又惡心的粘液,指甲嵌入了掌心,她才忍住心中的不適感。
馮副廠長眼中的精明一閃而過,他笑了笑,臉上的滿意被虛假的笑意取代。
“你這閨女再好,也值不了這麼多錢,我不是拿不出來,但五百也不是小數目……”
耿翠蓮一聽對方這意思,只覺得有戲,坐在另一側沙發上開口道,“您也別跟我說那些虛的,反正五百,一個子兒也不能少。”
“這鎮上能拿出五百娶媳婦的可不多。”男方明顯是要壓價的意思。
畢竟以宋家這樣的門戶,這五百就是打水漂,別說結婚以後宋姣姣沒有壓箱底錢了,到時候指不定連床破棉被也沒有。
能少給錢誰也不是傻子。
要不是這姑娘長得漂亮又讀過書,他要找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五百?!宋家也真是敢開口!
馮副廠長內心不悅,但不得不說,娶這樣一個媳婦兒回家說不定以後下班心情都能好點,而且又是黃花大閨女,想想那滋味……
他佯裝平靜,掩蓋住心裏的齷齪心思。
“這事兒我回去琢磨琢磨,過幾天就讓人給你回復,你閨女雖然好,但五百塊我找什麼樣的找不着?你家想要這麼多錢,平山能拿的出的又有幾個?”
是了,平山有家底的人不少,但能拿出這麼多錢娶媳婦的的確不多。
但看對方沒有一口否決,耿翠蓮也不動聲色。
“那您回去合計合計,反正我說的五百,您又不是拿不出來,這事兒還得跟我家老宋商量,要是您看得上,就遞個準話給張姐。”
張姐就是今天說媒的媒婆。
聽見兩人這話,也知道這事兒八成有戲,痛快應了一聲,“得,這媒成不成還得你們兩家多思量,左右不過幾天,五百也不是小數目,我等馮副廠長的信兒。”
說完,兩人一前一後起身。
馮副廠長對宋姣姣露出了一個油膩的笑,而張媒婆則是對她點了點頭。
耿翠蓮也起身相送,等把人親自送出家門,一回頭就看見直挺挺站在院子裏的宋姣姣,被嚇了一跳。
“要死啊你,找死不出聲?!”
宋姣姣垂着腦袋,捏捏手心,冷冷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我不嫁他,要我嫁你打死我。”
“你說什麼?”耿翠蓮以爲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不嫁,他都能當我爹了,要嫁你自己嫁,要我嫁除非你打死我!”
耿翠蓮一愣,然後氣笑了,左右環顧一圈,抄起牆邊一根兩指粗的晾衣杆劈頭蓋臉朝着宋姣姣身上打了下去。
“反了天了,老娘扒了你的皮。”
“敢犟嘴,你天天白吃白喝,沒老娘早餓死了,輪得到你說不嫁?”
“你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