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的冷氣將室內悶熱驅散,可也許是因爲冷氣太足,陸蔚覺得心底發涼,全身都冷。
坐她身邊的陸砂攥着被角,好讓心中無言的憤怒與痛心不必將理智焚燒殆盡。
她偏過臉,重重呼吸了幾下,再次詢問:“那個男人要這個孩子嗎?”
陸蔚想起蔣業成昨夜對她留下的冰冷話語,她不明白爲什麼他前幾日還很高興孩子到來,與她一同興高采烈采購了嬰兒用品,還答應會爲她與孩子負責。
而不過轉眼間他突然又讓她打掉,他語氣那麼冷漠,好像從前的歡喜不過是她做的一場並不存在的夢。
捫心自問,陸蔚實在不甘心,有種被戲耍愚弄的憤怒。又實在舍不得,畢竟是由她子宮孕育的一個小生命,第一個小生命。
第一個,總是不同的。
陸蔚茫然搖頭。
陸砂心中已有了答案。
“我也不支持你留下。”
陸蔚猛然抬頭看向姐姐。
“你想留下?”陸砂震驚。
“你知不知道他有家室,你留下的這個孩子將會是什麼身份,難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陸蔚終於開口,語氣有哽咽與辛酸。
“可是我想留下。”
“你想?”陸砂發出一聲不可置信的笑,笑聲裏有幾分嘲弄和無語。
“小蔚,你是想拼一把搏一個榮華富貴?還是舍不得所謂愛情結晶?”
陸蔚心中茫然地想着,是爲了榮華富貴得到一個長期飯票嗎?還是只是單純地舍不得失去一條生命?
在此之前她一直洗腦自己不過是因爲後者,不然面對蔣業成所開出的條件,她早就答應了。
可心裏頭果真沒有一絲一毫地想要借一個孩子將對方與自己一生綁定的想法嗎?
她不敢承認。
她沒有那麼高尚。
陸砂嘆息:“小蔚,你還年輕,放棄這段感情和這個孩子,將來好好談個正常戀愛,會比現在幸福,也會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孩子。有錢人比你我聰明,想用孩子逼宮的方法,未必奏效,反而可能傷害自己。
“趁着月份還小我們去約個流產手術,約下周末怎樣?我陪你去。”
陸蔚只覺一顆心漸漸沉入谷底,姐姐不會幫她。
沉到谷底,她反而生出了一種無畏的勇氣。
“我不流產,我要把孩子生下來。”
陸蔚毫不畏懼陸砂射來的目光,堅定道:“姐姐,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我自己的人生自己負責。你不要再控制我,孩子的事情我有自己的想法。”
陸蔚說完,將昨晚脫掉的衣服穿好,臉也沒洗便要離開。
“如果你不需要我出主意,爲什麼昨晚又來找我?”
陸砂抱胸質問。
“對不起,是我昨晚唐突了。”陸蔚冷漠回。
她打開門,堅定踏步離去。
陸砂倒了杯水,冰水灌進口腔,讓她情緒稍稍平復。
她握着手機,想打電話將此事與母親講,又擔心這會激怒陸蔚,迫使她做出激烈反應。
她眼前突然浮現幼年一幕——那時她七歲,妹妹陸蔚不過一歲,母親帶着她們兩姐妹提着菜刀去捉奸,妹妹嚇得哇哇大哭,她抱着妹妹,看母親撕心裂肺地哭嚎,床上父親與第三者衣衫不整、抱成一團。
那樣難堪惡心的場面在她隨後二十年的人生裏揮之不去。
陸砂是痛恨第三者的。
母親也痛恨第三者。
可如今妹妹卻成了那樣的人。
陸砂最終沒有給母親打去電話。
那個男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