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的夏日很熱,太陽早早升起,宋姣姣一大早起來做早飯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了。
距離上次那個馮副廠長到家裏來相看又已經過去了三日,昨天晚上她在屋外就聽宋守業和耿翠蓮說今天中午,張媒婆就會上門回信。
心底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一邊做好了像之前一樣被宋守業當死狗打的準備,一邊又在想真讓她嫁這麼一個男人,她還不如找機會偷偷跑路當盲流算了。
萬一路上被劫被殺,只能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十八年後又是一個美少女了。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宋姣姣渾身散發淡淡的死感,心底升起一股無奈又心酸的感覺。
突然。
一道很大的踹門聲響起,關着的院門被人從外面大力踹開,宋姣姣在廚房裏,被這踹門驚得差點魂歸西天。她放下手裏剛揉好的面團探出頭去,院子裏就涌入了四五個高大的身影。
巨大的聲響嚇得宋守業夫婦一骨碌從床上翻身起來,連忙披着外衣趿拉着鞋就從屋子裏出來。
站在台階上,一眼就看清了大步走到他們跟前的男人。
是賀霖。
他高大健壯的身影停在宋守業前方,居高臨下睥睨着眼前有些嚇破膽的男人,目光自上而下一寸寸在對方身上逡巡審視,渾身散發着沉沉的氣壓,氣勢無端逼人。
宋守業忍不住牙齒打顫,愣愣的抬頭看向眼前的男人。
“宋守業?認識老子嗎?”
賀霖垂眸,神色帶有幾分不耐,鋒利深邃的眉眼微動,視線落在宋守業臉上。
磕出一支煙不疾不徐的點燃,看見對方被嚇到發懵的慫樣,賀霖吸了一口煙輕笑出聲,一腳踢翻了院子裏裝水的木桶。
“老子問你話呢?啞巴了?”
木桶倒地發出沉悶的聲響,桶裏的水‘譁啦’一聲流了滿地,嚇得宋守業一個激靈。
心髒驀然緊縮,他哆哆嗦嗦道,“認……認識……”
耿翠蓮也被嚇得腿腳發軟,畏畏縮縮的倚靠在門框上不敢吭聲。
“認識就好。”賀霖朝着後頭帶來的一個小兄弟招了招手,“你去裏頭搬張椅子來。”
宋姣姣怔愣的看着被他指使着的男人大喇喇的進了宋家的客廳,然後從屋子裏搬了一張藤椅出來。
屋子裏的宋麗娟和宋志強也被院子裏鬧出的響動吸引,開門走了出來。
賀霖凝眉掃了兩人一眼,高大的身影落座,吸了一口手裏夾着的香煙,凶狠沉厲的目光落在宋守業臉上,低沉不耐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
“聽說你五百塊賣女兒,錢我給你,把人給我。”
說完,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孤單單有些發懵的宋姣姣身上,停留一眼又移開,不等宋守業開口回答,眉頭已經不耐的皺起。
“賀……賀哥……”宋守業咽了咽口水,聲音不確定中夾雜着恐懼。
“賣誰不是賣?老子給你錢,所以,你不要給臉不要臉。”
宋守業腿軟腳軟,看着大喇喇坐在院子裏的賀霖,臉上的表情又驚又慌。
在平山這個地方,可以不認識親爹,但沒人不認識賀霖。
想到十裏八鄉流傳他的狠辣和手段,宋守業只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板直竄到天靈蓋,身體止不住的打怵。
耿翠蓮扶着門框,看着對方一副一言不合要滅人滿門的氣勢,緊張的咽了咽唾沫,強裝鎮定道,“五……五百塊……你把人帶走……”
“行嗎?”賀霖看向宋守業。
“……行。”
“數錢。”
他身後的男人手腳麻利的數了五十張大團結,小小疊遞了過去。
耿翠蓮看見錢,腿也不軟了,忙不迭三步向前,一把搶了過去,沾了沾口水開始數起數來。
“點清楚,一錘子買賣,今兒宋姣姣的人身關系必須轉到老子的戶口上。”
他眯了眯眼,對着宋守業吩咐道,“等下你拿着戶口跟着去轉關系,一起把結婚證明打了。”
宋姣姣像個局外人一樣看着院子裏發生的一切,視線落在藤椅上那抹頎長高大的身影上時,神色是難言的復雜。
心中情緒也止不住的翻涌。
既害怕,又感激。
她不知道賀霖今天爲什麼會來,但這一刻說什麼話都難以表達她內心酸脹的情緒。
察覺到她的視線,賀霖掐滅手裏的煙,他凜眉凶巴巴道,“愣着幹啥?你都賣給老子了,難不成還要我幫你收拾東西?”
頂着宋家四口復雜又欲言又止的目光,宋姣姣進了小小的雜物間,將自己攢的錢藏進裏衣口袋裏,又拿上自己另一套洗的發白打着補丁的舊衣服站到了賀霖身後。
賀霖掃了一眼她身上和手裏的衣服,鋒利的眉頭緊擰,說不出來的嫌棄。
耿翠蓮早已經數完了錢票,宋守業從屋子裏翻出戶口頁,見宋姣姣出來,賀霖一起身,就跟在一幫人後面呼啦啦出了宋家的大門。
轉戶頭,打結婚證明,沒用多長時間就辦完了。
宋守業全程小心翼翼點頭哈腰,賀霖一路上也一言不發,他身邊的混子出了宋家大門就散了,三個人臉上沒有一點喜色,知道的是結婚,不知道的還以爲去給哪家奔喪。
打完證明,賀霖看着自己戶口配偶欄上多出來的名字,皺眉‘嘖’了一聲,瞪了戰戰兢兢的宋守業一眼。
他不疾不徐開口道,“宋姣姣現在是老子媳婦,你他媽什麼死德性自己心裏有點數。”
“你這是賣閨女,剛剛斷親書也按了手印,以後敢動她一個指頭,別怪老子跟你翻臉!”
“老子什麼人你清楚——”
賀霖凝眉豎眼,沉戾的聲音裏帶着警告,“小心老子讓你有命拿錢沒命花。”
說完這話,他好脾氣的問道,“聽懂了嗎?”
“聽、聽懂了……”宋守業渾身一抖。
似乎不想被他這副嚇破膽子的慫樣髒了眼,賀霖不耐的挑了挑眉,冷聲低喝道,“趕緊滾!”
宋守業屁滾尿流的嚇跑了。
賀霖垂眸掃視一眼低着腦袋裝鵪鶉的小姑娘,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自己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