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她暈倒了?”
宋倦言在書房臨帖,聞言後漠不關心地說:“爲何?”
“興許是白日在後廚做工累着了。主子你放心,我已經悄悄找了大夫。”
趙十諂媚一笑。
忽然,宋倦言似笑非笑地斜瞥一眼,目光冰冷。
“誰允許你去請大夫?”
趙十嚇得慌慌張張跪倒在地上,磕頭求饒。
宋倦言充耳不聞,漠然地說:“昨日我病情發作,你未經允許,叫來寧綺?”
“我……我……”
自知有錯的趙十又接連磕頭。
直到血腥味漫來,宋倦言擱下羊毛毫筆墨,冷聲道:“即日起,月錢減半,杖責二十大板。”
“多謝主子饒命!多謝主子!”
趙十激動地再次磕頭。
當宋倦言道:“滾下去。”
他才敢放心地退出去。
他彎腰退出去時,聞到一縷梨花帳中香,下意識仰起頭,驚覺是翠惜端茶給世子。
在這個節骨眼端茶來,趙十不敢深思。
悄然退下後,他自請領罰,最後被人抬回自己的房內。
次日,趙十一瘸一拐地來到宋倦言的跟前伺候,途徑前院,卻瞥見翠惜罰跪在院中,而四周的丫鬟們垂手默然。
他不用猜測,便知道昨晚翠惜伺候主子,結果又惹怒了主子。
寧綺因爲昨夜暈倒,躲過一劫,白日照常來後廚,正好聽她們討論翠惜只被罰跪在院中,後背還挨了張嬤嬤的鞭刑。
她側耳聽了一會,大意是昨夜翠惜在伺候主子時,不知何故惹惱主子,被罰院中。
此時寧綺慶幸還好昨晚沒有去宋倦言的院中,不然她恐怕也要遭罪。
可越是這般想,寧綺對宋倦言更加厭惡,也對今晚的到來多了抵觸。
也不知道宋倦言是新鮮感作祟,還是純粹報復。
無論如何,寧綺都要想辦法將今夜應付過去。
昨夜已經裝暈,今日便裝感染風寒。
寧綺主意已定,忙活一整天,回到自己的廂房便洗了冷水澡,吹了一會冷風,旋即又施粉,裝作病懨懨之態。
忙活完畢,寧綺躺在床榻想到自己打造的劍簪。好歹花了她一兩銀子,眨眼間沒了。
真是堵心。
還有宋倦言。
爲何一而再三要找自己呢?
她想到第一次與宋倦言在床榻上的相處。那時的宋倦言毫無理智可言,當時她就懷疑他是不是中了藥。
可是誰敢給身爲世子的宋倦言下藥。
況且昨日他那樣的狀態,分明也是被下藥。
可他怎麼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下藥。兩次都找了她?這其中是否有關聯?
寧綺的腦子嗡嗡作響,唇瓣的咬傷已經結疤。
她思緒不寧間等到半夜,趙十卻遲遲未來。
看來宋倦言很快對她厭倦了。
寧綺心中的大石落地,合上眼便睡去,夢裏盡是過去的事。
此時,清雲院中東廂房。
趙十大氣不敢喘,小心翼翼地望着深夜歸來的主子,青衣染血,眉眼多了森然之意。
躲在暗處的護衛,已經悄然消失。
趙十懼怕地後退幾步,高喊幾聲:“主子,可否讓我喊寧姑娘來。”
宋倦言斜瞥一眼過去,烏黑的眸子空洞,讓人毛骨悚然。
他知道主子的病又發作了。
趙十不假思索地跑去找寧綺。
主子從小就中了劇毒,常年喝藥,不與人親近,奈何那夜失控,病情發作連同藥物都無法壓下。
趙十只能去找寧綺來解主子的毒。
正當趙十趕過去,幾名護衛也悄然跟上。
寧綺還以爲今晚能睡個安穩覺,誰知道趙十不斷敲門,急促的聲音吵人心煩。
她還想裝睡。
然而,下一刻,房門居然被強行踹開。
寧綺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強行塞進宋倦言的寢室。
“砰!”房門被強行關上,寧綺嚐試叫人,可無一人應答。
如此熟悉的一幕,讓寧綺暗道不妙。
她環顧四周,視線落在窗櫺,還未靠近,風中忽然多了不容忽視的血腥味。
寧綺心頭一驚,轉身便見宋倦言身上的青衣染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他人。
她悄然往窗櫺方向而退。
宋倦言眉眼多了一縷陰翳,望向她的目光跟前幾夜,一模一樣。
“世子若是想要找女人,奴婢立馬找別人來伺候。”
寧綺咬緊下唇,眼神防備地望着他,生怕他靠近。
宋倦言病症發作,卻尚存一絲理智,知道眼前的女人就是那低賤的婢女,眼神多了厭惡之色,可身體的病症,卻在引他靠近。等到藥效解除,他要殺了她。
宋倦言剛產生這份念頭,目光在觸及她堅毅的目光下,忽然多了幾分難以言表的燥熱。
寧綺注意到他的眼神多了殺意,後背生出涼意。
自己做了什麼,能讓宋倦言想殺了她?不行,她要趕緊離開。
她有預感,宋倦言真的想殺她。
她攥緊雙手,一直往後退,直到退無可退。
寧綺鎮定自若地出聲:“世子怎麼不出聲?還是說真的看上奴婢這副殘缺的容顏?”
她一邊說,一邊伸出手,從身後開始嚐試推窗簾。先是輕輕推動,她的耳邊傳來窸窣的聲響。
寧綺鬆口氣,悄然將視線落在前方的宋倦言身上。
燭火搖曳,室內青紗垂落床榻兩側,宋倦言的面容有一半藏於陰影中。
他似乎在打量自己,與往常不太一樣。
寧綺眉頭微蹙,握緊雙手,淡然地說:“若是世子真的喜歡這副殘缺的容顏,身爲奴婢,任憑主子處置。”
她說完褪下自己的衣物,完全沒有前夜的剛烈忠貞。
宋倦言的黑眸一沉。
寧綺解開腰間海棠紅束腰帶,羞赧半點全無。
面對寧綺這一出,宋倦言的面容陰沉。
他不知道眼前的女人在打什麼主意,眼神淡漠冰冷。
宋倦言的耳邊又浮現僧人吟誦佛之聲。
這一道道聲音,如同枷鎖,宋倦言眼底的殺意逐漸加重。
寧綺解開腰帶,餘光偷覷宋倦言的神色,趁着他一個不注意,迅速轉身,往窗櫺方向撞過去。
窗櫺碎裂,一聲“撲通”,重物摔落湖底,激起湖面一片漣漪。
與此同時,這道聲音驚醒了還在院前下跪的翠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