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商闕這麼一說,姜止也有些遲疑,探過腦袋去,左右端詳:“不是吧……小郡主跟我說的都是茶壺啊!”
“小郡主?”
商闕抬眼看她。
“嗯——”姜止指了一下,“那五個是小郡主給我的,這五個是我從長姐那討的。”
商闕扶額,嗤笑一聲:“所以,姜三小姐拿着旁人的東西來賠禮,這就是誠意?”
“啊……”姜止有點茫然:“反正是茶壺,賠了你就是,管哪裏來的做什麼?”
男人揉着額角,低低的咳:“我要你親手燒制,當初回中都的路上,在窯鎮,我教過你的。”
姜止:“……”
小氣鬼。
“成吧!你說了算,也算是還你昨夜出手幫忙的恩情。”
咬牙忍下這一遭,姜止打量對方精致的臉孔,“不是吃過藥嗎?又毒發了?”
商闕明顯神色懨懨,咳得也頻繁些,“興許是換季着涼了。”
小丫頭一雙眼定在自己身上,目光灼灼,委實難以令人忽略。
就是這眼神——
他忍不住摸了摸臉。
“大人好看!”
姜止托着下巴,眨着眼嘻嘻的笑:“從前怎麼沒發現大人這樣好看呢!”
風華二字,骨可爲皮添上更絢麗的一筆。
內外兼修,不止有皮囊,還有氣度,看起來就更迷人了些。
其實姜止上輩子偶爾也會覺得商闋好看。
只可惜世事難料,後面他們針鋒相對,再無心端詳這人容色。
哪裏有如今的時光啊——
一切剛好,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們也不曾站在相對的立場上,明爭暗鬥,糾纏不休。
想做什麼,都來得及。
姜止坐在他對面,望着這人精致的臉孔,蕩着腿,毫不掩飾眼底的贊賞和癡迷。
這副模樣,商闋好像只在她遇見衡王的時候見到過。
小丫頭喜歡漂亮的東西,日常用得物件不論貴重與否,都是個頂個都精致漂亮,當然,她也喜歡漂亮的人。
起初遇見的時候,髒兮兮的小丫頭一雙眼亮的驚人,抱着他的腿不撒手,直嚷嚷着漂亮姐姐。
“我是男人。”
商闕分外嫌棄。
“哦……那、漂亮哥哥!”
晃神的功夫,他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起,小丫頭的目光聚在了旁人身上。
起初是對中都的事物新鮮,每日裏吃吃逛逛闖闖禍,與看不慣她的貴女們鬥鬥嘴,順便多氣一氣她們,搞點惡作劇,後來就逐漸被衡王吸走了魂兒。
她一貫直白,從不掩飾對衡王的喜歡,直贊衡王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惹得一衆貴女鄙夷。
中都貴女,皆是優雅自持,舉止端詳,行爲克制,哪有她這般不要臉的行爲。
可她卻毫不在意,反倒覺得喜歡就是喜歡,好看就是好看,遮遮掩掩,委實無趣。
衡王性格溫和,待人彬彬有禮,寬容大氣,縱使姜止不知禮數,多有冒犯,他也從未介意過。
商闕還在納悶這丫頭什麼時候轉了性的時候,就見她笑眯眯的湊近了些。
唬的他折身退離一些,掀了掀眼皮,目露警惕:“做什麼?毛毛躁躁!”
姜止滿臉無辜:“大人在走神?我剛剛喚過大人好幾聲呢!”
商闕定了定神,“有話直說。”
“大人是不是在找人?”
商闕赫然抬頭,眸光凜冽:“大祭司同你說了什麼?”
這小丫頭……委實不簡單。
能在晏祈手下出入自如,想必也是被晏祈瞧中這一手出神入化的毒術。
“祭司祠有規矩,不能向外人透露這些的,”姜止老老實實的搖頭:“他什麼都沒說,我自己猜的。”
她咬了咬唇:“其實我可以幫大人……”
“姜久久。”
抬手捏住小丫頭下頜,商闕仔細看她,聲音微冷:“當年歸來之時,我就提醒過你,中都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你連祭司祠也敢亂入?萬一哪天大祭司拿你祭了神——”
“哪裏有神?”
姜止打斷他,一雙眼瞪得圓溜溜,分外不服:“它那裏面供的如果是神,還需要討旁人的血嗎?”
商闕神色一震,好看的眉頭再度攏起來。
這小丫頭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聰明些。
“大祭司與你說的?”
他鬆了手,喉結動了動,疲倦的按住太陽穴。
姜止搖搖頭:“你臉色不好,明顯是失血的樣子。”
一身素服,更襯得面前之人容色霜白,清冷如月。
他攤開手掌,搭在桌角,示意姜止:“不用一直好奇。”
姜止眼睛一亮,挪了挪屁股,托住他的手腕,並指探脈。
男人一雙手生的好看,手指修長,骨節清晰又精致,宛若上好的玉石,泠潤生光。
青色血管攀於淡白的腕上,撩開一點衣袖,就發現上頭疊着一道傷。
已經結了暗色的痂。
姜止臉色逐漸凝重起來。
上輩子的她起初醫術並不好,殺人的毒出神入化,可救人的草藥都分不清楚,還是後來修了醫術,才懂得多了些。
如今細想,鑽研醫道最開始的緣故,也好似是商闕身體裏的毒。
縱使他們針鋒相對,立場不同,但每一回雙雙落難,姜止都沒法子看着他死。
當然,商闕也是數次出手救她,這樣一想,反而覺得糾葛深重,到死去才終止。
“怎麼?無藥可醫?”
掀了掀眼簾,男人倦懶的輕笑一聲,並不意外姜止的反應:“姜久久,你不是曾與我說,不通醫道嗎?”
畢竟毒姑手底下養出來的人,會治病救人才奇怪呢!
姜止“唔”了一聲,含混其詞:“大人不知,我一向勤學向上。”
不通醫道是上輩子這個時候的事,可不是現在。
商闕聞言,邊咳邊笑:“整個中都城都無人敢接姜太傅的聘請,勤學向上?你還真敢說!”
脈象探的七七八八,姜止撤回手,無辜的眨了眨眼:“聖賢有雲,知錯就改,善莫大焉,我這不是入女學來規束自己了嘛!大人既爲人師,該多誇我幾句悟性好才是。”
商闕:“……”
入學第一日就與人打架,把同窗的臉打成那樣,還知錯就改?還得討誇?
這丫頭委實是個面皮厚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