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止跟着蘇霽禾邁入她的屋門，聞言輕笑道：“如今北境不穩，聖人對於邊關衆將士，自是安撫爲上，楊家軍功在身，女眷們在中都裏，腰板兒也自然硬氣。”
蘇霽禾深吸了口氣，氣的腮幫子鼓鼓的，“那怎麼辦？難不成就看着她囂張？”
隨即招手，喚了女使過來：“海棠，去將備着的冰取過來。”
“小郡主不必煩惱，”姜止微微一笑：“她看不慣我，本就是因爲沈度，可沈度喜歡誰，並非旁人能夠左右，她得不到她想要的東西，就拼了命的來挑釁我，試圖激怒我，從而引我犯錯，可我爲什麼要如她所願呢？”
蘇霽禾愣了愣，“好……好像是這麼回事。”
少女稚嫩的眉眼透出與年紀不相當的沉穩持重，看的蘇霽禾有些疑惑。
這樣的阿止……怎麼看起來這般陌生？不像是平日裏的那個阿止。
“沒事了，”察覺到蘇霽禾的神色變化，姜止翩然一笑，掌心貼着冰盆來減輕灼熱的腫脹感，“小郡主，先讓她得意一段時日吧！古人雲，樂極生悲，也許她得意不了多久呢？”
如果她沒記錯，上一世，北境戰敗，就在不久之後。
亂世之中，哪有什麼真正的太平。
“哦……”蘇霽禾托腮，晃了晃腦袋：“這麼說起來，咱們還是得沉住氣，不能上她的當才是，可是……我怎麼記得她以前沒這麼聰明呢？”
姜止眯眼，也不知怎麼，一瞬間就想到自家那個庶妹。
看來過幾日得問問長姐，她那邊有些什麼消息。
女學課業輕鬆，過了晌午，衆人都是自由走動，蘇霽禾回了一趟長公主府，姜止於是樂的自在，好好的補了一覺。
多雨的季節，午後小憩，總是格外好眠一些。
遠離商闕，姜止睡得格外香，以至於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微沉。
唔？她睡了一整個下……等等！
屋內有人！
睡意在一瞬間煙消雲散，姜止蹙眉坐起，素手搭在床帳之上，指間銀針躍然欲出。
“醒了？”
熟悉的聲音響起，姜止驚訝了一下，收回滿身銳利，探出一顆腦袋。
“商大人？你怎麼來了？”
商闕正端坐於外間桌前，不疾不徐的飲着茶。
姜止剛要跳下床榻，就被商闕的聲音打斷。
“穿好衣服和鞋子。”
姜止撇撇嘴，心道這人屬實未卜先知一般，迅速將外衣穿好，踩上鞋子，又隨意將頭發攏了攏，她才快步出了內室。
“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又毒發了？”
姜止系好束腰，迅速撫平衣袖褶皺。
這個男人一向重禮數，能讓他青天白日跑進自己房裏，必定是有事的。
“咳……”商闕別過頭去，神色嚴肅：“把衣裳整理好！”
姜止趕緊低頭看自己，摸摸這兒，扯扯那兒，收拾妥帖。
“理好了，”她走上前，仔細觀察商闕臉色，“伸手。”
一副要探脈的架勢。
“不必，”商闕這才轉過臉，“過來，坐下。”
姜止一臉疑惑，乖乖照辦。
不得不說，這個看似孱弱的男人，發號施令起來，還委實威嚴。
“伸出手來。”
姜止眨了眨眼，伸出右手。
“兩只。”
姜止又攤開左手。
商闕垂眸，掃了一眼，只見少女白白嫩嫩的掌心上嫣紅一片，還有些微腫，“上過藥了？”
姜止點頭：“仲秋葉給的。”
商闕頗爲意外：“仲家世代行醫，家族枝繁葉茂，並不僅存於中都，只是中都之中的主支一脈勢微一些，仲家人給的藥，效果確實比尋常藥物好上數倍。”
“我也會制藥，”姜止撇嘴，嘟嘟囔囔：“醫毒一家，我比她還厲害呢！”
“咦？”說起這個，她突然想起一樁事，“大人要尋仲家人，是要求醫？那爲何不親自登門去求？”
商闕擰眉：“小孩子別摻和進這些事情裏。”
“我都十六歲了！不是小孩子！”
姜止瞪眼，頗爲不滿：“再說大人可別忘了，昨夜大人毒發，可是我用藥壓住的。”
上一世裏，她也鑽研了些許醫術，與自己最擅長的毒術混合，自成一派，也琢磨出些門道。
“確實，”商闕挑眉，“但只壓制了半個時辰。”
“啊……”姜止呆了一下，第一反應是不信：“那大人怎麼不喊我？”
再對上商闕意味深長的眼神，她突然反應過來，有點挫敗的撇撇嘴：“那……那……仲家就可以嗎？”
如果仲家可以，那她也許……能去拜個師？
“仲家不收門徒，”商闕一眼就看出她的想法，“仲家家規森嚴，縱使主支衰敗，有些規矩，也是不能壞的。”
姜止一張小臉揪起來，“那解你的毒，是違背仲家規矩？”
“嗯。”
姜止轉了轉眼珠：“倘使我能成爲仲家門徒呢？”
商闕這才開始正視她。
這個小丫頭，總是能給自己無盡的驚喜。
“你想要什麼？”
近來，小丫頭總是頻繁出現在他的視線裏，又頻繁的滲入他的生命裏。
好像冥冥中有所指引，如細線織網一般的纏繞過來。
僅僅一年多的時間，她好像……真的長大不少。
“我想要——”
少女俏皮眨眼，故意拉長語調，賣了個關子。
商闕認真的等着後半句。
有那麼一瞬裏，姜止望着他蒼白精致的眉眼，與記憶裏形容枯槁的模樣幾乎重合。
不……不行。
不能……絕不。
理智把姜止扯回，她吸了口氣，笑眯眯的攤手：“我還未想好，等想好了，再提也無妨，更何況，事也未成，大人不怕我口出狂言嗎？”
商闕略略頷首：“也好。”
總歸，不論她想要什麼，自己都可以幫她。
縱使……是那至高無上的位置。
一年多裏，這丫頭明目張膽的將目標對準衡王，大抵也並非因着什麼美色，而是看中了衡王妃一位。
衡王性格溫和，最易拿捏，又有資格繼承大統，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夠登上那個位置，那麼衡王妃就會是那母儀天下的皇後。
只不過——
商闕本身選擇的，並不是衡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