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策只覺腦殼一陣發疼。自己不過是趁着閒暇出來散散步，怎麼又撞上這位了？
在摸不清李世民的底細之前，蘇策實在不想與他過多糾纏，於是只是點了點頭，並不打算搭話。
然而，李世民卻不依不饒，硬是往前湊了一步，那寬厚的胸膛險些就貼到了蘇策身上。
蘇策嚇了一跳，連忙後退一步，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李世民冷哼一聲，質問道：“馬上就要升堂問案了，你身爲一縣之主，爲何不去審案，卻在此閒逛？”
蘇策還沒來得及回答，旁邊就有人笑着罵道：“這老哥啥都不懂。”
李世民不服氣，回頭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李承乾趕忙上前說道：“我雖不是官員，但也知道一縣縣令有升堂審案的職責。他身爲藍田縣的主官，不去審案，卻在此閒逛，難道還問不得嗎？”
那人哈哈大笑起來：“你們可真夠大膽的。要不是咱們蘇大人脾氣好，就憑你們倆當街質問，就不怕差役把你們抓起來？”
李世民這才想起，自己現在可不是皇帝，只是個普通商人，哪有當街質問縣令的道理？
那人接着說道：“我來給你們講講吧。蘇大人上任後，在刑房設立了‘公審司’，由典史大人主持審案。只有遇到疑案、難案時，蘇大人才會親自過問。這下你們明白了吧？”
“公審司？” 李世民覺得大開眼界，怎麼來一趟藍田縣，見到這麼多新奇的部門？
而這個說話的人顯然經常在衙門附近混，對縣衙的流程了如指掌。三言兩語間，李世民就弄清楚了 “公審司” 是怎麼回事。
說起來其實很簡單。簡而言之，就是有命案、民間糾紛等官司時，交由公審司審問或斷案。
如果是命案之類的刑事案件，就直接由公審司審問、斷案、判決；如果只是民間訴訟，在提交證據的前提下，由公審司立案、審案、判決。
一旦有人不服，提出上訴並提交新證據，二審立案時蘇策才會親自審理。
李世民明白了其中的門道，點了點頭，沒說什麼。這看似繁瑣了些，但也並非毫無益處，至少很多冤案、疑案在縣裏就能解決，還設立了一、二級負責人制度，倒也挺有想法。
可惜李泰不這麼看，他皺着眉頭，語氣中滿是不屑：“說了半天，我看他就是想推卸責任，讓別人替他審案子，自己好去酒樓尋歡作樂！”
李承乾在一旁微微皺眉，輕聲勸道：“四弟，別這麼胡亂揣測。事情或許並非你想的那樣，還是先冷靜些吧。”
李泰卻聽不進去，依舊自顧自地抱怨着。
李世民還在苦苦思索這套方法的弊端，以及能否在全國推廣，沒留意李承乾說的話。
他覺得很有必要和蘇策探討一下這套方案在全國推廣的可行性，可剛一回頭，卻發現蘇策不知什麼時候又溜走了……
“這家夥……”
“啪！” 縣丞猛地一拍驚堂木，喝問堂下：“王家的王飛，是不是你們三人毆打致死的？”
李世民原本以爲堂下三人會狡辯，再不濟也會爲自己開脫，沒想到三人竟齊聲應道：“回大人，王飛確實是我們打死的。”
“好。” 縣丞點了點頭，“人證、物證俱在，那本官就斷案了。”
他和一旁負責文書的主簿商議了一下，然後舉起判決書宣讀：“現判決如下：賭坊的鄭有良、霍三、張朗三人，在追債王飛時遭反抗，隨後發生口角並互毆，最終導致王飛死亡。判決鄭有良、霍三、張朗三人，賠償王飛的老母親紋銀五百兩。可有異議？”
堂邊聽審的王飛母親面無表情，跪下來磕了個頭：“老婦沒有異議。”
賭坊老板當即站起身來：“小人願意替他們三人出這筆錢。”
“很好。” 縣丞捋着胡須，笑着說道，“如此，我便可結案了。”
堂下的李世民聽完審判，肺都快氣炸了：“我有異議！”
縣丞一愣，斜眼瞥了他一下：“你有什麼異議？”
李世民怒氣沖沖地走上前，也不跪下：“你這個昏官！按照我大唐律法，凡是在鬧市當街殺人者，當判斬立決，即使事出有因，最少也要判流放三千裏！可你是怎麼判的？你到底有沒有讀過大唐律法？”
縣丞被問住了，但這其中的內情又怎能跟他解釋？
當下，縣丞冷哼一聲：“若有不服，事主可在十五日內，向縣衙提起申訴。只是不知你和王氏是什麼關系，能否替她提起申訴？”
“這……” 李世民被問住了。他和王氏又不認識，別說按照藍田縣的規矩，就算是大唐律法，也講究民不舉官不究，更何況王氏剛剛已經明確表示 “沒有異議”。
“既然你和這王氏不相識，又有什麼資格在此替她喊冤？還不趕緊退下，否則本官判你個咆哮公堂！”
“你敢！” 李泰立刻站了出來，作勢就要發作。李承乾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李泰的胳膊，暗暗用力將他往後拽了拽。
李泰回頭，看到李承乾暗暗搖頭的樣子，正想再說，卻被李承乾輕聲喝止。
“阿泰！” 李世民見狀，瞪了李泰一眼，又看了看那縣丞，重重地哼了一聲，“咱們走着瞧。”
帶着李承乾走出縣衙，李泰滿臉憤懣，開口道：“阿耶，您方才爲何攔我？您看那縣丞斷案，完全不顧大唐律法，簡直目無法紀！咱們應該立刻亮明身份，把縣衙裏這些昏官一網打盡！”
李承乾在一旁微微點頭，沉穩地說：“青雀，父皇說得對。蘇策行事向來深思熟慮，這公審司的設立以及此次斷案，背後肯定有隱情。咱們貿然亮明身份，只會讓局勢變得更復雜。王氏既然已經接受了，咱們強行插手，反而不合情理。”
李世民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贊許，又搖了搖頭：“青雀，事情沒那麼簡單。這蘇策既然敢設立公審司，又這麼斷案，其中必有緣由。咱們貿然表明身份，只會打草驚蛇。況且，王氏都沒有異議，咱們要是強行介入，反倒顯得無理。”
李泰雖然心裏還是不服，但也知道父親說得在理，只能悶聲悶氣地不再說話。
李世民接着說：“咱們先回客棧，我要好好琢磨一下這公審司的利弊，看看是否真能在全國推行。至於這個案子，咱們暗中調查一下，說不定能發現什麼隱情。”
回到客棧，李世民坐在房間裏，眉頭緊鎖，反復思考着公審司的制度。
他覺得這個制度雖然有創新之處，但也存在一些問題，比如可能會導致權力分散，下面的官員徇私枉法。但不可否認，這個制度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辦案效率，也給了百姓更多申訴的機會。
此時，蘇策回到縣衙，也在和福伯商量今天的事。
“福伯，今天那個從長安來的壯漢，你怎麼看？” 蘇策問道。
福伯捋了捋胡須，沉思片刻後說：“老爺，這老頭雖然看起來像個普通商人，但我總覺得他身上有種不尋常的氣質，說不定背後有什麼背景。”
蘇策點了點頭：“我也有這種感覺。他對咱們的公審司制度很感興趣，還質問了我一番。我看他對律法好像很了解，難道是京城哪個大官的家仆？”
福伯搖了搖頭：“不好說。不過老爺，咱們的公審司制度雖然好，但畢竟是新創的，難免有人不理解。今天這個案子，您覺得典史的判決怎麼樣？”
蘇策嘆了口氣：“這案子看似簡單，實則復雜。那王氏之所以沒有異議，是因爲賭坊老板私下給了她更多好處，還威脅了她。咱們雖然知道其中有貓膩，但沒有證據，也不好插手。只能希望她別後悔自己的決定。”
福伯擔憂地說：“老爺，要是這人去京城告狀，說咱們不按律法斷案，那可怎麼辦？”
蘇策微微一笑：“無妨。咱們的公審司制度雖然和傳統律法有所不同，但也是爲了更好地解決百姓的問題。真要鬧到上面，我自會解釋。而且，我已經派人去調查這老頭的身份了，看看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