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音落下,整個包廂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剛才還滿臉堆笑的經理,表情僵硬地卡在那裏,像個接觸不良的機器人。
他看了一眼低着頭的蘇沫,又看了看我,臉上的爲難都快溢出來了。
“峰……峰哥,您真會開玩笑。”經理幹笑着,試圖打個圓場,
“小沫是我們這兒新來的服務員,主要負責端送酒水,她……她不懂規矩。”
“服務員?”
我眉毛一挑,不但沒生氣,反而更興奮了。
服務員好啊!這說明她還沒被這個大染缸給污染,還是一朵純潔的小白花。
不像剛才那些,一個個跟久經沙場的老將似的,眼神裏都帶着鉤子。
“我不管她是什麼員。”
我靠在沙發上,掏出新買的愛瘋手機,在手裏漫不經心地拋着玩,
“我現在就要她留下來陪我喝酒,你開個價吧。”
“這……峰哥,這真不行,這不合我們店裏的規矩……”
經理的額頭上開始冒汗。
老王也在旁邊扯我的衣服,急得滿臉通紅。
“峰子,你瘋啦?人家是正經姑娘,你別難爲人家啊!我看剛才那批就挺好,要不咱再叫回來?”
我沒理會他們,目光始終鎖定在蘇沫身上。
她就那麼站在那裏,雙手絞着自己的衣角,頭埋得低低的,我能看到她瘦削的肩膀在微微發抖。
她害怕,但她沒有跑。
我心裏忽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保護欲。
我站起身,走到錢包旁邊——我來的時候就把外套脫了,錢包放在了茶幾上。
我從裏面掏出一沓現金,大概一千出頭。
我走到經理面前,把那一沓厚薄不均的鈔票,直接塞進了他的西裝口袋裏。
“現在,合規矩了嗎?”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
錢,就是男人最硬的道理。
經理感受着口袋裏那沉甸甸的厚度,臉上的爲難瞬間就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一切好說”的諂媚笑容。
他轉過身,對着蘇沫,語氣溫和但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小沫,峰哥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就在這兒好好陪峰哥和國哥喝幾杯,沒事的,峰哥是好人。”
說完,他又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說:
“峰哥,您盡興。不過她確實是新來的,您……多擔待。”
我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一樣。
“行了,帶着你的人出去吧,別在這兒礙眼。”
“好嘞!”
經理如蒙大赦,立刻帶着那群還杵在門口看熱鬧的女孩,麻利地退了出去,還貼心地爲我們關上了門。
現在,這個巨大的包廂裏,只剩下我們三個人。
我和老王,還有那個像受驚的小鹿一樣,不知所措的蘇沫。
老王看看我,又看看蘇沫,搓着手,嘿嘿地傻笑起來,試圖打破這尷尬的氣氛。
“那……那什麼,美女,別站着啊,快坐,快坐!”
蘇沫沒動,她只是抬起頭,用那雙清澈但帶着一絲紅腫的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後又迅速地垂了下去。
我心裏一軟。
我走過去,沒有像老王那樣咋咋呼呼,而是在離她半米遠的地方停下,用我自認爲最溫柔的聲音說:
“你別怕,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我指了指沙發:“你坐那兒就行,幫我倒倒酒。可以嗎?”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走到我對面的沙發上,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只坐了沙發的一個小角。
我回到原來的位置,給自己點了根煙。
老王顯然還沒適應這種奇怪的氛圍,他拿起桌上的骰子盅,對着蘇沫喊道:
“美女,來,咱們玩會兒骰子!輸了的喝酒!”
“你閉嘴。”我瞪了他一眼。
老王被我噎了一下,悻悻地放下了骰子盅,拿起一瓶啤酒,自己在那兒喝悶酒。
我看着對面的蘇沫,她穿着那條簡單的白裙子,坐在這奢華混亂的環境裏,顯得那麼格格不入,卻又有一種異樣的美感。
“你……爲什麼會來這裏上班?”我忍不住問。
她似乎沒想到我會問這個,身體又是一顫,沉默了很久,才用蚊子哼哼一樣的聲音說:
“家裏,需要錢。”
又是這個俗套的理由。但從她嘴裏說出來,我卻信了。
“你多大了?”
“二十。”
“還在上學嗎?”
“……沒有。”
我們的對話,就像是警察在審問犯人,一問一答,幹巴巴的。
但我卻樂此不疲。
我讓老王把音樂關小聲點,然後就這麼和她聊着。
我問她的家鄉是哪裏的,喜歡吃什麼,平時都做些什麼。
她一開始還很拘謹,回答得都很簡短。
但或許是發現我真的沒有動手動腳,只是在單純地和她聊天,她也慢慢放鬆了一點。
我得知,她叫蘇沫,老家在南方一個很偏遠的小山村。
她來這裏上班,還不到一個月。
整個晚上,我沒有讓她喝一滴酒,更沒有碰她一下。
我只是讓她坐在我對面,安安靜靜地聽我吹牛逼。
我跟她講我如何“白手起家”,如何用我的“智慧”在“金融市場”上叱吒風雲。
我把我玩百家樂時那些所謂的“邏輯”和“天賦”,包裝成了一套高深莫測的投資理論。
老王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的,眼神裏的崇拜又加深了幾分。
而蘇沫,她就那麼靜靜地聽着,偶爾會抬起頭,用那雙清澈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
我享受着她的目光。
在她的目光裏,我不是那個流水線上的窮小子林峰。
我是一個成功的、有故事的、而且還很“紳士”的男人。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後半夜。
老王喝多了,已經癱在沙發上開始打呼嚕。
蘇-沫也顯得很疲憊,眼皮一直在打架。
我看了看手機,凌晨兩點多了。
“你困了就回去休息吧。”我說。
她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驚訝地抬起頭看着我。
“可以……可以走了嗎?”
“嗯。”
我點了點頭,從錢包裏又抽出五百塊錢,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這個,是你今晚的……小費。”我說。
蘇沫看着那五百塊錢,卻沒有動。她咬着嘴唇,搖了搖頭。
“經理已經給過我錢了。”
“他給的是他給的,我給的是我給的。拿着。”
我的語氣變得不容置疑。
她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伸出那雙白皙但有些粗糙的手,把錢收了起來。
“……謝謝峰哥。”
“我叫林峰。”
“謝謝……林峰哥。”
她站起身,對我鞠了一躬,然後轉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我又叫住了她。
她回過頭,疑惑地看着我。
我掏出我的新手機,劃開屏幕,點開了微信的二維碼。
“加個好友吧。”
“以後我想找人喝酒,就直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