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濃稠的墨汁漫過山坳,老槐樹上新掛的銅鈴在風中搖晃,發出空洞的聲響,仿佛在爲即將發生的事奏樂。栓子嬸被鐵鏈拴在村口的大磨盤上,粗糲的鐵鏈深深勒進她的手腕,在皮膚上磨出滲血的紅痕。圍觀的村民們擠擠挨挨圍了一圈,渾濁的目光如同餓狼盯着獵物,充滿了獵奇與冷漠。
“讓你跑!這十裏八村,還沒人能逃出咱們的手掌心!”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哄笑,笑聲刺耳又冰冷,像無數根鋼針扎在栓子嬸心上。
圍觀的村民們呼出的酒氣和汗味混着牲畜糞便的腥臊,將她重重包裹。“讓你跑!這十裏八村,還沒人能逃出咱們的手掌心!” 王瘸子拄着拐杖,渾濁的痰液 “啪” 地吐在她腳邊,“上次老張家那婆娘,跑了一趟,被抓回來打得半個月下不了床,現在見人就發抖!” 哄笑聲像無數尖刺,密密麻麻扎進她的耳膜,讓她下意識蜷縮起身子,腹部微微隆起的輪廓在破舊的粗布衫下顯得格外刺眼。
“得好好教訓!用鞭子抽,抽得她皮開肉綻!”“挑斷腳筋,看她以後還怎麼跑!”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如同潮水般涌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利刃,剜着栓子嬸的心。她低垂着頭,凌亂的發絲遮住了蒼白如紙的臉,整個人仿佛一尊沒有生氣的雕像。懷中微微隆起的腹部,此刻卻成了她最深的恐懼 —— 孩子,成了她最大的軟肋。
這時,栓子娘拄着桃木拐杖,慢悠悠地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她布滿皺紋的臉上掛着陰冷的笑,渾濁的眼睛裏閃着惡毒的光:“今天,就讓那些不安分的小媳婦們看看,敢撓男人、敢逃跑的下場!”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栓子嬸顫抖的身軀,“雖說你肚子裏懷着孩子,我不能打你,但這折磨人的法子,我還能少了?”
五嬸子的雙手像鐵鉗般按住她的手腕時,栓子嬸聞到對方身上濃重的煙油味,那味道與栓子爹身上的氣味重疊,讓她胃裏一陣翻涌。寒光閃閃的老虎鉗逼近指尖,她突然劇烈掙扎,喉嚨裏發出困獸般的嘶吼:“不 ——!” 可回應她的只有村民們冷漠的嗤笑和鐵鏈晃動的譁啦聲。
栓子娘一招手,五嬸子立馬從人群中鑽了出來。五嬸子的雙手粗糙有力,像鐵鉗一樣死死按住栓子嬸的手腕。另一個村民拿着老虎鉗走上前,寒光閃閃的鉗口讓栓子嬸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不要!不要!你們這是私刑,是犯罪!” 栓子嬸拼命掙扎,聲音裏充滿了絕望和恐懼,但回應她的只有村民們冷漠的嗤笑。
當老虎鉗夾住指甲的瞬間,劇痛如洶涌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的意識。她感覺有無數根燒紅的鐵籤從指尖直插進心髒,栓子嬸發出淒厲的尖叫,那聲音撕心裂肺,在空曠的山谷間回蕩,驚飛了樹上的鳥雀。驚得槐樹上的烏鴉撲棱棱亂飛。鮮血順着指尖滴落,在地上暈開一朵朵猙獰的紅梅,而她的指甲,帶着血肉被生生拔下,那種鑽心的疼痛,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幾欲昏厥。她不停地搖頭,淚水和着血水滑落,可無論怎麼哭喊求饒,都無法撼動這些鐵石心腸的人分毫。
“咱們村離鎮上幾十裏山路,天高皇帝遠,老子們就是這裏的天!” 人群中有人大聲叫囂,“在這裏,我們想怎麼着就怎麼着!” 這句話像是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村民們紛紛附和,臉上的表情扭曲又瘋狂。
指甲被拔光後,栓子娘仍不罷休,她示意人拿來鋒利的匕首。“把她的腳筋挑斷,看她以後還怎麼跑!” 話音剛落,匕首已經抵住了栓子嬸的腳踝。冰涼的刀刃貼着皮膚,仿佛下一秒就會無情地劃開。
指甲被生生拔光後,那種深入骨髓的劇痛仿佛還在持續,如千萬只螞蟻在啃噬一般,讓栓子嬸的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抖。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因爲緊接着,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從腳踝處傳來——那是一把鋒利的匕首,正緊緊抵住她的皮膚。
栓子嬸的身體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完全無法自主地劇烈顫抖着。她的額頭冷汗涔涔,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想尖叫,想求饒,想讓這可怕的折磨停止,但喉嚨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發不出一絲聲音。匕首無情地在她的腳後腕上輕輕一劃,瞬間,一股滾燙的熱流噴涌而出,劇痛如同一道閃電,直直地劈在她的身上,讓她眼前猛地炸開一片刺目的白光。
匕首劃破皮膚的瞬間,栓子嬸眼前一黑,劇痛讓她幾乎昏厥。鮮血汩汩涌出,浸溼了她破舊的褲腳。她癱倒在地上,像一條瀕死的魚,虛弱地喘息着。圍觀的村民們見狀,心滿意足地散去,仿佛剛剛欣賞了一場精彩的表演。
栓子嬸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哪裏在痛了,這種痛已經超越了她所能承受的極限,她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着這一切快點結束。
就在栓子冷漠的聲音響起的那一刻,原本一直站在旁邊、面無表情的他,突然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動着一般,緩緩地張開了嘴,吐出了那幾個字:“娘,算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又平靜,仿佛這並不是一個多麼重要的決定,而只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然而,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包括那個被他稱爲“娘”的女人。
栓子娘顯然對兒子的這一舉動感到十分意外,她瞪大了眼睛,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她死死地盯着栓子,似乎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一些端倪來。然而,栓子的表情卻始終如一,沒有絲毫的波動。
栓子的目光緩緩地從栓子嬸微微隆起的腹部上掃過,然後又落回到了栓子娘的臉上。他的眼神依舊冷漠,甚至還帶着一絲淡淡的嘲諷。
“懷着孩子呢,而且後面還得讓她幹農活。斷了一根腳筋,以後也跑不了了。”栓子的語氣依舊平靜,就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栓子娘聽了兒子的話,她狠狠地瞪了栓子一眼,栓子娘最終還是揮了揮手,示意手下的人停下。她癱倒在地上,意識在疼痛與絕望中來回飄蕩。手腕上的鐵鏈、腳腕的傷口、失去指甲的十指,每一處都在叫囂着痛苦。
而比身體傷痛更致命的,是精神上的徹底崩潰。她望着夜空,淚水無聲地滑落,曾經的希望、夢想,都在這一刻徹底破碎。腹中的孩子仿佛也感受到了母親的絕望,輕輕動了動,可這微弱的胎動,換來的卻是更深的絕望與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