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石室冰冷的黑暗被古洛掌中那點翠綠的光芒微微驅散。那光芒雖弱,卻如同風暴中的燈塔,照亮了他眼中前所未有的決心與力量。心園之內,那株汲取了污染湮滅之力的嫩芽,舒展出的第一片葉影,帶來的是對整個身體更深層次的掌控感。

他下意識地抬手,想要觸摸自己因精神消耗而刺痛的額角。就在指尖即將觸及皮膚的刹那——

滋啦!

一種細微的、仿佛撕裂布帛的聲音,在他左臉頰下方響起!

劇烈的、如同被烙鐵灼燒的疼痛瞬間傳來!古洛悶哼一聲,手指猛地頓住。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左眼下方、靠近顴骨的位置,皮膚正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由內而外地撕裂!

他踉蹌着沖到石室角落,借着鐵門窺視孔透入的微弱天光,看向石壁上模糊的、如同水鏡般的倒影。

倒影中,他的左臉頰上,赫然多了一只斜長的眼睛!

這只眼睛並非正常生長,而是如同強行嵌入皮肉的一道猙獰裂痕。它狹長而邪異,眼白部分並非白色,而是如同凝固的污血般的暗紅!更詭異的是,那暗紅的底色上,還盤踞着絲絲縷縷、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的墨綠色紋路!兩種污染的顏色交織、糾纏,形成一種令人心悸的、污穢而強大的視覺沖擊!

腥紅包裹着墨綠,這是那顆“心之苗”吸收兩者交鋒殘留後,在他體表留下的印記!也是他強行引導污染對沖、掌控力量的代價!

古洛怔怔地看着倒影中那只邪異的斜眼,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非人感席卷了他。他……真的還算是人類嗎?

“血肉……災變!” 一個源自銀心深處、帶着新生意念的詞匯,如同本能般浮現在他腦海。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對着自己攤開的右手掌心,默念了這個詞。

噗!

掌心皮肉如同活物般劇烈蠕動、膨脹!緊接着,在古洛清晰的意志驅動下,一只全新的、略顯蒼白、指節分明的手掌,如同破土而出的植物,猛地從他原本的手掌心中生長了出來!

兩只手!一只屬於他原本的身體,另一只……是從他掌心“長”出來的!

新生的手掌在古洛意念的控制下,靈活地張開、握拳,感受着空氣的流動。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這只新生的手掌之間存在着絕對的聯系,如同控制自己的手指一般自然!不,甚至更加……隨心所欲!

他抬起原本的右手,伸向石壁旁那個沉重的、由生鐵鑄造的燭台底座。沒有用力,只是意念微動,五指合攏——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中,那足有手臂粗細的生鐵燭台,如同柔軟的泥巴般,被他徒手輕易地掰彎了!

強大的力量!對自身血肉骨骼的絕對掌控!這就是“血肉災變”帶來的能力?!

“還有……” 古洛心思一動。

他後脖頸處的皮膚一陣細微的蠕動、拉伸。沒有疼痛,只有一種奇異的延伸感。緊接着,他“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通過一種全新的、360度的感知!他“看”到了自己身後冰冷的石壁,緊閉的鐵門,甚至鐵門外那個侍衛官模糊的輪廓!

他的後頸上,悄無聲息地裂開了第三只眼睛!一只同樣由暗紅底色和墨綠紋路構成的、冰冷的、非人的眼睛!它沒有視覺神經,卻直接將後方的景象投射到他的意識中!

“……” 古洛沉默地低下頭,看着自己掌心那只新生的、同樣屬於“自己”的手掌。那只手緩緩抬起,帶着一絲遲疑,輕輕撫上了他臉頰上那只邪異的斜眼,又撫過自己因震驚而微微張開的嘴唇。

冰冷的觸感從新生的手掌傳來,清晰地告訴他——這不再是幻覺。

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個怪物。

一股巨大的悲涼和荒誕感涌上心頭。爲了活下去,爲了獲得力量,他主動擁抱了污染,引導了災變,最終變成了這副非人的模樣。值得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不這樣做,他連變成怪物的機會都沒有,早晚在宰相府、在鬥篷怪人手下、甚至在茉莉公主的“寵幸”中徹底消亡。

現在,他擁有了力量。畸形的、污穢的、但確實存在的力量。

留給他的選擇不多了。

第一,留在這冰冷的地牢,等待茉莉公主下一次可能出現的、短暫的清醒。賭她有能力、也願意放他出去,並且能在“巨眼”的監視下做到。這無異於將命運寄托在虛無縹緲的希望上,被動而危險。

第二……

古洛緩緩抬起頭,那只新生的斜眼和原本的雙眼中,同時閃過一絲決絕的厲芒!他看向那扇隔絕自由、厚重無比的黑鐵大門。

主動出擊!用這剛剛獲得的力量,撕開一條生路!

隨着古洛心中一聲低吼!他胸膛的皮膚和肌肉如同沸騰般劇烈蠕動起來!銀心在胸腔內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驅動着新生的力量!

嗤啦——!

令人頭皮發麻的血肉撕裂聲中,古洛的胸膛猛地向兩側自行裂開!沒有鮮血噴涌,裂口邊緣的血肉如同活物般蠕動着,形成兩只巨大、猙獰、覆蓋着暗紅角質層的血肉巨爪!這景象比任何怪物都要恐怖!

兩只新生的血肉巨爪帶着沛然莫御的力量,猛地插入了厚重鐵門與門框的縫隙之中!

“呃啊啊——!!!” 古洛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全身的力量連同銀心驅動的新生血肉之力,瘋狂爆發!

嘎吱——哐當!!!

刺耳欲聾的金屬扭曲斷裂聲驟然炸響!那扇由精鐵鑄造、刻有符文禁制的厚重牢門,如同紙糊的玩具般,被兩只血肉巨爪硬生生地向兩側撕裂、掰彎!一個足以容人鑽過的、扭曲猙獰的巨大破口,瞬間出現在鐵門中央!

門外昏暗走廊的光線透了進來!門口那名原本如同雕塑般站立的侍衛官,此刻正目瞪口呆、一臉駭然地看着這超乎想象的恐怖景象!他下意識地拔出了腰間的長劍,高高舉起,劍尖因恐懼而劇烈顫抖,對準了破洞處!

就在這時!

一顆頭顱猛地從破洞中探了出來!

正是古洛!

但他此刻的模樣,足以讓最勇敢的戰士魂飛魄散!左頰上那只邪異的斜眼閃爍着紅綠交織的幽光,胸膛裂開着,兩只非人的血肉巨爪還卡在扭曲的鐵門上!這完全就是一個從地獄深淵爬出來的畸變怪物!

“怪……怪物!” 侍衛官驚恐地尖叫,手中的長劍卻如同凝固般,高舉着,遲遲無法劈下!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但似乎……還有一絲更深層的、被某種指令束縛住的猶豫?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阻止他攻擊眼前的“怪物”?

古洛敏銳地捕捉到了這絲猶豫!他根本來不及思考原因!

“滾開!” 他發出一聲嘶啞的低吼,胸膛裂口處的血肉巨爪猛地一推扭曲的鐵門,整個身體如同炮彈般從破洞中竄了出來!

他沒有攻擊那個僵直的侍衛官,甚至沒有多看一眼!身體落地的瞬間,胸膛裂口迅速彌合,血肉巨爪縮回體內,只留下胸前一片快速愈合的、帶着暗紅紋路的皮膚。他認準了來時的方向——那條通往王宮核心區域的華麗走廊——將剛剛獲得的力量灌注於雙腿!

“砰!” 腳下的石板應聲碎裂!

古洛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帶着撕裂空氣的尖嘯,向着王宮深處——宰相書房所在的方向——亡命狂奔!

身後,只留下那個依舊高舉着長劍、如同石化般的侍衛官,以及一扇被徹底撕裂、如同怪獸巨口般張開的扭曲鐵門。警報的號角聲,終於淒厲地劃破了王宮死寂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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