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灑進許沐晴的臨時臥室，她睜開眼睛，有那麼幾秒鍾的恍惚，不知身在何處。然後記憶如潮水般涌來——秦昊、催眠指令、血緣真相...
她坐起身，床頭櫃上放着一杯水和一張便籤："去公司處理些事情，中午回來。周維在客廳。——遠川"
字跡工整有力，就像程遠川本人一樣克制而精準。許沐晴盯着那個籤名看了許久，現在她知道爲什麼第一次見到程遠川時就感到莫名的熟悉了。基因的記憶，比意識更早認出了彼此。
客廳裏，周維正在整理一堆文件，桌上擺着三台同時運行的筆記本電腦。他抬頭時，眼下有明顯的青黑。
"睡得好嗎？"他遞過一杯咖啡，"遠川說你喜歡加奶不加糖。"
許沐晴接過咖啡，指尖相觸的瞬間，她突然注意到周維手腕內側有一個幾乎不可見的疤痕——三條波浪線組成的符號，與程遠川手臂上的疤痕形狀不同，但風格極爲相似。
"這個疤痕..."她忍不住問道。
周維下意識地捂住手腕："小時候的手術痕跡。"他迅速轉移話題，"遠川讓我幫你整理父親的資料，也許能找到對抗秦昊的線索。"
許沐晴放下咖啡杯："我父親...他知道多少？"
"根據現有信息，許博士是'鳳凰計劃'的核心研究員之一，但在發現軍方打算將研究成果武器化後，他和你母親林芮決定銷毀數據並帶走實驗體——也就是你和遠川。"
許沐晴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杯沿："我記憶中的父親...只是個普通的大學教授，喜歡園藝和古典音樂。他從沒提過任何實驗..."
"記憶可以被修改。"周維輕聲說，"就像遠川完全不記得有個妹妹一樣。"
許沐晴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周維，你是怎麼認識遠川的？"
周維的動作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一下："大學室友。我學計算機，他學金融，但共用同一棟宿舍樓。"
"然後你恰好也卷入了萊科事件，現在又幫忙對抗秦昊..."許沐晴注視着他的眼睛，"太多巧合了，不是嗎？"
周維與她對視，眼神出奇地平靜："在這個故事裏，沒有巧合，只有未被發現的聯系。"
他打開一個加密文件夾："我找到一些關於'鳳凰計劃'的資料。除了神經記憶技術，他們還在研究基因增強。你和遠川的線粒體DNA被特殊改造過，具有超常的神經可塑性。"
許沐晴瀏覽着文件，突然被一張模糊的照片吸引——年輕的林芮站在實驗室裏，身旁是三個孩子，而不只是她和程遠川兩個！第三個孩子站在陰影處，只能看到輪廓。
"這是...？"
周維迅速關閉圖片："可能是實驗助手的孩子。重點是這個——"他調出另一份文件，"秦昊最近頻繁聯系一個軍方代號'梟鷹'的人物，很可能是他在軍方的靠山。"
許沐晴想追問那張照片，但周維明顯在回避。她決定暫時按下不表："我需要回父親的老房子一趟。他有些舊物我一直沒處理，也許能找到線索。"
"太危險了。秦昊的人可能正在監視那裏。"
"那就更需要抓緊時間。"許沐晴堅持道，"如果父親留下了什麼，現在正是需要它的時候。"
最終周維妥協了，同意陪她前往，但要求穿防彈衣並攜帶追蹤器。臨行前，許沐晴注意到周維從抽屜裏取出一個小巧的銀色物件塞進口袋——形狀像某種軍用徽章。
許明哲的老房子位於城郊，是一棟爬滿常春藤的兩層小樓，已經空置多年。推開門時，灰塵在陽光中飛舞，勾起許沐晴一陣熟悉的傷感。這裏的一切都保持着她大學時代最後一次回家的樣子——父親的書桌上有半杯早已幹涸的茶，日歷停留在五年前的四月。
"我需要去書房。"她對周維說，"你在樓下警戒？"
周維點頭，警惕地檢查着每個房間。許沐晴獨自上樓，推開書房的門。木質書架環繞四周，中間是一張寬大的紅木書桌。她直接走向最底層的抽屜——父親總是把重要文件鎖在那裏。
抽屜需要鑰匙，但許沐晴知道備用鑰匙藏在《戰爭與和平》的書脊裏。取出鑰匙時，一張老照片從書頁間滑落——父親和兩個穿白大褂的人站在實驗室門口，其中一個是年輕時的林芮，另一個...許沐晴眯起眼睛，那個高個男子的側影有種奇怪的熟悉感，像在哪裏見過。
打開抽屜，裏面是一本皮質日記本，封面燙金印着"F.P."——鳳凰計劃的縮寫？許沐晴小心翻開，第一頁寫着："今天是沐晴和遠川的生日，也是實驗取得突破的日子。林芮說我們創造了奇跡，但我只擔心孩子們未來的命運..."
日記詳細記錄了實驗的進展——她和程遠川是第一批成功存活的基因改造胚胎，具有遠超常人的神經可塑性和學習能力。但隨着記錄深入，字裏行間的憂慮越來越明顯：
"軍方代表今天又來了，要求加快'武器化'進程。林芮堅決反對，我們決定秘密備份數據，準備必要時終止項目..."
翻到最後一頁，許沐晴的呼吸幾乎停滯——頁面上潦草地寫着："第三實驗體出現排異反應，必須緊急轉移。林芮帶走了遠川，我帶着沐晴，但阿維...上帝原諒我們，只能將他留在醫院。如果計劃順利，三周後倫敦會合。"
阿維？第三實驗體？許沐晴的手指顫抖起來。她迅速翻回前面尋找線索，在一頁泛黃的紙片上發現三個孩子的監測記錄：
"FS-35（遠川）：神經適應性優異，記憶鞏固能力超常；
FS-36（沐晴）：情緒感知敏銳，共情能力突出；
FS-37（阿維）：身體協調性卓越，危機反應速度驚人。"
每個編號旁都貼着小小的照片——遠川、她自己，還有...一個陌生的男孩，約莫五歲，笑得靦腆。許沐晴盯着那張照片，一種強烈的既視感襲來。那個眉眼，那個嘴角的弧度...
"找到什麼了嗎？"周維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許沐晴下意識合上日記，但爲時已晚。周維的目光落在那個打開的抽屜和日記本上，表情變得異常復雜。
"阿維..."許沐晴輕聲問，"這是你的名字嗎？"
周維——或者應該叫FS-37——沉默地走進書房，從口袋裏掏出那枚銀色徽章，正是日記末頁描摹的軍方標志。
"我不確定自己是誰。"他聲音低沉，"我的童年記憶從福利院開始，直到大學遇見遠川，才感到某種...熟悉。但直到調查萊科事件時，我才發現自己的身份可能不簡單。"
許沐晴站起身，小心地靠近他："你是第三實驗體...我們的兄弟？"
周維搖頭："基因上不完全。根據我找到的資料，FS-37是用不同技術培育的，更像是...保險裝置。"他苦笑，"如果你們兩個失敗，至少還有一個備用品。"
許沐晴感到一陣心痛，伸手想觸碰他的手臂，但周維後退一步。
"不必同情我。這些年我一直在調查自己的過去，比你們更早知道'鳳凰計劃'的存在。"他指向日記，"你父親是個好人，他冒險把你和遠川帶出來，給了我僞造的身份記錄，讓我能在福利院正常長大。"
樓下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周維立刻警覺，將許沐晴護在身後："有人來了。從後門走，離開！"
"一起走！"許沐晴抓住他的手腕。
周維搖頭，從腰間掏出手槍："我得拖延時間。去找遠川，告訴他——"
一聲巨響，書房門被踹開。三個全副武裝的黑衣人沖進來，槍口直指他們。
"不許動！"領頭的喝道。
周維迅速反擊，精準擊中一人的肩膀，但另外兩人同時開火。一顆子彈擦過許沐晴的耳邊，另一顆擊中周維的腹部。
"跑！"周維咬牙還擊，爲許沐晴爭取了幾秒鍾。她抓起日記本，從窗戶跳出去，落在後院的灌木叢中。
身後槍聲不斷，許沐晴拼命奔跑，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剛沖出院子，一輛黑色轎車急刹在她面前。車門打開，程遠川的臉出現在眼前。
"上車！"他大喊。
許沐晴跌進車內，轎車立刻疾馳而去。她從後窗看到黑衣人拖着受傷的周維從房子裏出來。
"周維他——"
"我知道。"程遠川的聲音緊繃，"我已經定位了他的追蹤器。現在先確保你的安全。"
許沐晴顫抖着遞過日記本："看看這個...我們不是唯一的實驗體。"
程遠川快速瀏覽內容，臉色越來越蒼白。當看到第三實驗體的記錄時，他的手明顯發抖："FS-37...周維？這不可能..."
"他早就知道。"許沐晴哽咽道，"他一直保護着我們，卻不告訴我們真相。"
程遠川猛打方向盤拐入一條小巷："因爲他知道我會怎麼做。"他聲音中帶着前所未有的痛苦，"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出那些傷害我們的人，哪怕同歸於盡。"
許沐晴第一次看到程遠川如此失控的一面。那個永遠冷靜自持的投資總監不見了，眼前只是一個被奪走一切的憤怒男孩。
"我們得救他。"她輕聲說。
程遠川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秦昊想要的是你和我。他會用周維做誘餌。"他拿出手機調出一個地圖，"周維的追蹤器顯示他被帶到了舊港口區的3號倉庫——典型的陷阱。"
"那我們就將計就計。"許沐晴擦幹眼淚，"如果我們是他們想要的，那就給他們一個機會...在我們設定的條件下。"
程遠川轉頭看她，眼神復雜："太危險了。"
"比起周維爲我們做的，這算什麼？"許沐晴直視他的眼睛，"家人不就是這樣嗎？"
這個詞讓程遠川的表情柔和了一瞬。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頰，一個簡單卻充滿無限溫情的動作："我們得好好計劃。秦昊不會輕易上當。"
他們驅車前往周維的安全屋——不是之前那個，而是一個更隱蔽的備用地點。路上，許沐晴詳細講述了日記內容和她對第三實驗體的發現。
"所以周維可能是被設計成某種'保險'..."程遠川沉思道，"難怪他在計算機和格鬥方面天賦異稟。"
安全屋是一間不起眼的公寓，內部卻裝備了各種高科技設備。程遠川打開一個隱藏的武器櫃，開始檢查槍支。
"你真的認爲武力能解決這個問題？"許沐晴不安地問。
程遠川搖頭："但我們需要自保。秦昊有軍方背景，常規手段對他無效。"他遞給她一把小巧的手槍，"知道怎麼用嗎？"
許沐晴點頭："父親教過。他說...每個女孩都應該學會保護自己。"現在想來，那些"普通父親教導女兒"的場景，背後或許有更深的考量。
程遠川的手機突然響起警報。他查看後臉色大變："周維的追蹤器移動了...正朝我們這個方向來。"
"陷阱？"
"不太可能。"程遠川快速調出監控畫面，只見一輛黑色面包車停在樓下，兩名黑衣人拖着一個昏迷不醒的人——正是周維！
"他們怎麼找到這裏的？"許沐晴驚恐地問。
程遠川迅速關閉所有系統："只有一種可能——周維告訴他們的。自願或被迫。"
門鈴響起，緊接着是一個經過電子處理的聲音："程遠川，我們來做個交易。你的朋友還活着，但需要立即就醫。開門，我們談談。"
程遠川示意許沐晴躲進密室，自己持槍靠近門口："誰派你來的？"
"秦博士有個提議。"聲音回答，"用FS-37交換FS-35和FS-36。一小時期限，地點由你定。"
許沐晴和程遠川交換了一個眼神。秦昊竟然公開使用實驗編號，顯然已經無所顧忌。
程遠川突然按下某個按鈕，整個公寓的燈光熄滅，同時所有窗戶被金屬板封閉。黑暗中，他貼近許沐晴耳邊："緊急逃生通道在臥室衣櫃後。我拖住他們，你走。"
許沐晴抓住他的手臂："不！我們一起走，然後想辦法救周維！"
門外開始砸門。程遠川拉着許沐晴快速移動："聽着，如果周維真的是第三實驗體，那麼秦昊暫時不會殺他。我們需要援軍。"
"哪來的援軍？"
程遠川沒有回答，只是將她推向臥室方向。就在這時，大門被炸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