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櫻走後,原本站在一旁的阿箬再次跪下,對着弘歷說:“王爺,奴婢知道您是和格格生氣才說出要將奴婢收房的氣話,奴婢自知身份低微,還請王爺收回成命。”
弘歷皺了皺眉頭,按理說剛剛青櫻都那麼對阿箬了,阿箬應該對青櫻的好感度下降了呀,怎麼現在還是一副懿症晚期的樣子?
弘歷想了想,覺得應該是下降的幅度不夠大,所以他準備再添一把火。
他俯身對阿箬說:“阿箬,你想想看,當了格格,你就不必再過吃不飽飯的日子了,也不必再挨青櫻的罵。本王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每個人都是有私心的,這沒什麼,本王不相信這世上有人情願做丫鬟伺候別人一輩子,你也不相信,對嗎?”
阿箬跪在地上,聽着弘歷溫和的聲音,腦子裏不受控制的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就像是走馬燈一樣,一幅幅畫面飛快的閃過。
她想起沒進府前,自己必須要無時無刻猜着青櫻的心思,青櫻高興了,才能給她幾個好臉色,若是猜錯了,青櫻不高興,她就必定要以奚落自己爲樂,直到她的心情好一點點。
逢年過節,別的主子都會給自己的大丫鬟一些碎金碎銀,爲的是大家一起樂呵樂呵,可是青櫻從不,每次她得到的都是青櫻用舊的帕子、衣服。青櫻還美其名曰,送金銀太俗,還不如送點實用的東西。
入府後,王爺不來青櫻房裏,青櫻不高興,自己還要哄着她。自己生病了青櫻從來不會發現,自己吃不飽青櫻也從來不管。每每看着葉心、蓮心她們和主子們說笑時,阿箬都不知道有多羨慕。
可是她知道那是她絕對不可能過上的生活,因爲她知道,自己在青櫻眼裏,只是個奴才。
想到這,她的耳邊似乎又傳來青櫻刻薄的話語:“我讓你做我的大丫鬟,你還不滿意嗎!”
難道她阿箬,這輩子就只能、只配當個丫鬟嗎?她不信!她不認!
王爺說的沒錯,這個世上沒有人願意一輩子當個奴才,現在有一條更好的路擺在自己面前,自己爲什麼不可以試着去走一條新的路呢?
反正這條路自己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阿箬狠狠擦了擦眼淚,對着弘歷恭恭敬敬磕了個頭。
“阿箬想明白了,多謝王爺抬愛!阿箬必定安分守己,好好服侍王爺。”
看着阿箬堅定的模樣,弘歷這才滿意地露出微笑。
阿箬成爲格格的消息並沒有在王府裏掀起多大的水花,大家都對此表示無感,因爲弘歷本來來內宅的次數就不多,更何況每次來不是去看琅嬅就是去高晞月那裏,大家都習慣了,所以多一個人少一個人根本無所謂。
哦,有兩個人不是很高興,一個是高晞月,高晞月受懿症影響,討厭青櫻的同時也討厭阿箬,不過高晞月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弘歷給高晞月送了兩套首飾,高晞月立刻表示以後絕對不難爲阿箬。
另一個人不用想就知道是青櫻,青櫻自從那日被弘歷訓斥後,每日都去膳房幫忙。
她從小嬌生慣養,怎麼可能會做飯,而且她一進膳房的門就捂着鼻子,這看看那瞅瞅,一副嫌棄的模樣。
膳房的婆子們見她一副嬌滴滴的樣子,也害怕她把菜做毀了添亂,只好給她派點輕鬆的活,比如擇菜、洗菜什麼的。
金玉妍喜歡吃辣白菜,想要做出辣白菜,就需要把白菜葉一片一片的掰下來,洗幹淨以後再醃制,這道菜也不難,膳房經常做。不過,這掰白菜葉的活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青櫻的頭上。
這天,青櫻穿着一件青色底繡鵝黃色菊花的窄袖衣裙,旗頭兩邊各簪了兩朵花。她戴的旗頭窄而長,顯得她的臉又大又老。
她特地拿了一個小板凳坐在膳房門口,迎着夕陽,翹着兩根手指,一下一下掰着白菜葉。她學着仕女圖裏的樣子,斜側着身體,讓夕陽照射着她的半邊臉。
在她心裏,這樣微露着側臉的模樣最能體現出自己柔美的臉龐。其實如果從旁觀者的視角來看,這個姿勢只能看見青櫻崎嶇的下顎線。
姿勢奇怪也就算了,畢竟只要能把活幹完,哪怕青櫻在膳房門口倒立,膳房的婆子們也不會說什麼,可奈何青櫻幹活也不利索。
一棵大白菜,把葉子掰下來最慢十分鍾足夠了,但是青櫻本着“慢工出細活”的理念,硬是掰了半個多小時,期間她還要看看她的護甲有沒有髒、有沒有被損壞。
麗心提着膳盒從膳房裏出來時,遠遠的看見青櫻正坐在門口幹活,她覺得青櫻掰葉子的模樣又新奇又滑稽,所以忍不住站在原地觀望了一會。
眼下正值春天,漫天的柳絮飄來飄去。
青櫻掰着葉子,突然感覺鼻子癢癢的,她閉着眼睛,嘴巴微張,舌頭微微翹起並且還有一點點伸出了嘴巴。
然後猛地!她面朝堆着白菜葉的盆子直接打了個噴嚏,許多噴出來的口水全部灑在了白菜葉子上。
青櫻原本想拿帕子擦一擦嘴,結果手往衣襟裏一摸才發現忘了拿,她四處望了望,發現沒有人後,用手背趕緊擦了擦嘴巴,然後當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掰着葉子。
而這一切,都被遠遠張望着的麗心看了個正着。
麗心望着那被青櫻口水摧殘過的葉子,又想起平日裏主兒吃的辣白菜,胃裏忍不住一陣惡心,她趕緊拿出帕子捂住自己的嘴巴,幹嘔了幾聲。然後飛快跑回金玉妍房裏,把這一切都告訴了金玉妍。
待麗心說完後,聽的金玉妍也一陣惡心,本來金玉妍那會有點餓才讓麗心去膳房拿點糕點過來,結果聽麗心這麼一說,自己根本惡心的吃不下去任何東西。
她擺擺手,讓麗心告訴膳房,今日不許做任何有關白菜的菜,待麗心跑出去後,金玉妍才急匆匆的去見富察琅嬅,請求她命青櫻不許再進膳房。
這下可好,青櫻剛在膳房幹了一天的活,就被富察琅嬅命令,除了每日來自己這裏學一個時辰禮儀規矩外,其餘時間必須待在自己房裏,不得外出。
不用去膳房聞那股令她惡心的味道對青櫻來講當然是好事,但是讓她煩躁的是,每晚她都要和阿箬一起去富察琅嬅那裏學規矩。
阿箬成了格格預備役,穿着的衣服也好了起來,頭上也多了幾樣飾品。聽小丫鬟們閒聊時青櫻才知道,富察琅嬅賞了很多東西給阿箬,有首飾、有布匹、有補品。
對此,青櫻感覺到無比惡心,兩個她最討厭的女人湊到了一起,讓她如何不惡心,她現在更加確定,就是富察琅嬅買通了阿箬,想利用阿箬來對付自己。如今自己要到她的手底下學規矩,還不知道富察琅嬅要怎麼折辱自己。
青櫻和阿箬站在一起,跟着嬤嬤學習着走路、請安、問禮。
阿箬聰明又好學,所以她學得快,也學得好。加上她的性格本來就比較活潑,離開了青櫻後,她也漸漸展示出她的本性,又知禮又嘴甜,還幽默,有的時候嘴裏蹦出來一兩句話,聽的大家都捧腹大笑,尤其是琅嬅,有幾次笑的連茶盞都拿不穩。
青櫻就不一樣了,她一直憋着股氣,所以導致嬤嬤說什麼她都反着來,而且她也不相信富察琅嬅敢懲罰她,所以她就一直這樣吊兒郎當,能混一天是一天,並且,對如今已經交好的琅嬅和阿箬更加不屑一顧。
她認爲,阿箬就是拜高踩低,如今攀了高枝,只顧着舔富察琅嬅,做富察琅嬅的狗腿,而富察琅嬅本來就陰險狡猾,慣會籠絡人心,她們兩個湊在一起簡直就是蛇鼠一窩。
所以,當她看見琅嬅拿着一盤點心熱情地招呼阿箬時,她嘲諷着開口:“福晉對一個奴婢都可以姐姐妹妹的稱呼,福晉還真是溫婉賢淑啊。”
此話一出,原本笑着給阿箬點心吃的琅嬅,笑容立刻僵在了臉上。
反觀阿箬倒是沒什麼反應,依舊是笑着接過琅嬅手裏的點心。青櫻的陰陽怪氣她見識了好幾年,早就習慣了。
再說了,青櫻越這麼說就證明她越破防,對於這種人來講,最好的辦法就是別搭理她,越搭理她她就越來勁。
阿箬不想和青櫻過多的糾纏,可琅嬅不這麼想。阿箬現在也是她的好朋友,她不允許任何一個人諷刺自己的好朋友!
琅嬅將茶盞重重放在桌上,冷冷回懟着青櫻:“青櫻格格在我這裏學了也有半個月規矩了,看來是半分都沒有學懂,阿箬如今已經是正兒八經的格格,和你平起平坐,你有什麼資格一句一個奴婢?”
對此,青櫻更加不屑和譏諷,她的嘴巴歪到一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上下打量了琅嬅幾下,然後開口,尾音拉得老長,說:“是~妾身記住了,妾身以後一定學的和福晉一樣,要有慈悲胸懷~”
“你!”
琅嬅正準備說些什麼,突然一陣惡心,忙拿出手帕幹嘔了幾聲,嚇得蓮心趕緊上前輕拍琅嬅的背爲她順氣。
而坐在一旁吃着點心的阿箬都驚呆了,青櫻居然把福晉給惡心吐了!
她着急忙慌的咽下嘴裏的半塊糕點,差點噎到自己。然後上前關切地詢問琅嬅有沒有事。
好在負責給青櫻教規矩的嬤嬤有經驗,連忙讓蓮心去請郎中過來。
說來也巧,蓮心請郎中過來的時候剛好遇見了弘歷,弘歷一聽蓮心的描述,就知道是自己的心肝寶貝女兒來了。
上一世他的這個女兒很早就夭折了,這一世,他一定要好好保護她。
所以他快步向福晉房裏走去。
等弘歷和蓮心回來時,琅嬅已經不那麼惡心了,正緊張的等待着郎中把脈的結果。
而青櫻看見了弘歷,本來想上去和弘歷說幾句話的,但是她一想起之前弘歷當着阿箬的面訓斥自己就不想和他說話了,別過臉、噘着嘴生氣地站在一邊和他賭氣。
但是弘歷看都不看她直接繞過她去看富察琅嬅,大好的日子,他可不想看見令他心煩的人。
郎中把完脈後,立刻跪地道喜。和弘歷預感的一樣,琅嬅已經有孕一個月了,只是脈象有點不穩,恐怕是因爲母體動氣的緣故。
而這時,阿箬也非常有眼色的提了一嘴剛剛青櫻的所作所爲,聽的弘歷一陣頭疼。
怎麼又是青櫻啊,她就不能安穩一些別作妖嗎?
還沒等青櫻張口,弘歷就跟有預判一樣及時打斷她,吩咐李玉把青櫻帶下去禁足,福晉生產前不許她出來。
這一次,青櫻連開口求情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李玉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