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到你了。”
那聲音,冰冷,粘稠,像毒蛇的芯子舔過耳膜,直接鑽進陳星衍的腦子裏,凍僵了他每一根神經。
絕對的死寂。絕對的冰冷。絕對的……禁錮!
陳星衍像一尊被瞬間澆鑄在水泥裏的雕像,半掛在矮牆上,動彈不得。他甚至連轉動眼珠都做不到!視線只能凝固在前方——巷子盡頭那堵灰撲撲的牆壁,牆上斑駁的苔蘚,還有一只被定在半空、翅膀都來不及收攏的蒼蠅。
時間……被凍結了?!
不!不是凍結!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還在胸腔裏瘋狂地、徒勞地撞擊着肋骨,每一次跳動都帶來撕裂般的恐懼!他能感覺到血液在血管裏近乎停滯的流動帶來的冰冷麻木!他甚至能感覺到書包裏那個該死的袋子,依舊在持續不斷地散發着溫熱和……一種更強烈的、仿佛被挑釁般的劇烈麻刺感!
他的思維還在運轉,被巨大的恐懼和荒謬感填滿。
抓到我了?誰?!那個聲音的主人?!他媽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拼命想調動身體,哪怕只是動一下手指,眨一下眼睛,但所有的努力都石沉大海。他的身體徹底背叛了他,被一股無形的、冰冷的力量死死鎖住。
嗡……嗡……
書包裏的震動感越來越強,袋子的溫熱甚至開始變得有些灼燙,隔着書本和帆布灼燒着他的後背。它似乎在掙扎?在反抗這股禁錮它的力量?
“安靜。”那個冰冷的聲音再次在他腦海中響起,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
隨着這聲命令,書包裏的震動奇跡般地減弱了,袋子的溫度也迅速下降,重新變回那種溫熱的、帶着麻刺的狀態,仿佛被強行壓制,陷入了某種蟄伏。
陳星衍的心沉到了谷底。連袋子都被壓制了?!對方到底是什麼來頭?!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煎熬。陳星衍感覺自己快要被這無邊的死寂和恐懼逼瘋了。他拼命想轉動眼球,想看看身後,想看看那個聲音的主人,但一切都是徒勞。
終於,一陣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如同踩在棉花上,在他身後響起。
腳步聲很慢,很穩,帶着一種貓捉老鼠般的從容。
陳星衍的瞳孔因爲極致的恐懼而收縮,但他什麼也看不到,只能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帶着審視意味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他僵硬的脊背上,讓他如芒在背。
腳步聲停在了他身後很近的地方。
一只手,一只戴着黑色皮質手套的手,從他僵硬的肩膀上方伸了過來,動作優雅而精準地,探進了他背後的書包裏。
陳星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袋子!他們要拿走袋子了!
那只手在書包裏摸索了一下,很快,那只深褐色的皮袋子被拿了出來。
袋子被舉到了陳星衍凝固的視線前方。
它看起來依舊破舊,毫不起眼。但陳星衍能“感覺”到,袋子內部似乎有微光在流轉,帶着不甘的躁動,卻又被一股更強大的力量死死壓制着。
“奇點碎片……”那個冰冷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或者說是……狂熱?“沒想到,會以這種形態流落到這種地方……真是暴殄天物。”
碎片?奇點碎片?他們果然知道這東西的來歷!
“你……”陳星衍想開口質問,想嘶吼,但喉嚨像是被水泥封死,連一絲氣音都發不出來。
“別白費力氣了。”聲音的主人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語氣帶着一絲嘲弄,“‘靜滯力場’下,你的時間流速被壓縮到近乎停止。除了思維,你什麼都做不了。”
靜滯力場?!壓縮時間?!這他媽都是些什麼科幻名詞?!
“至於你……”冰冷的目光似乎再次落在他身上,帶着評估,像是在看一件物品,“一個意外卷入的……容器?倒是有點意思。能觸發‘萬象之囊’的初級保護機制……雖然很微弱。”
容器?初級保護機制?是指球場那次和公園保護樹葉?
“帶回去。”冰冷的聲音下達了命令,不是對陳星衍說的。
陳星衍眼角的餘光(極其受限)瞥見,另一道模糊的、穿着同樣黑色緊身制服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側。那人動作迅捷,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一把將他從牆頭上“摘”了下來,像拎一個沒有生命的麻袋。
身體依舊僵硬,無法反抗。陳星衍感覺自己像一塊凍肉,被隨意地扛在了肩上。視線顛倒,他只能看到扛着他的人那黑色的、泛着金屬光澤的作戰靴,以及腳下飛速倒退的、布滿灰塵和垃圾的小巷地面。
巷子口,之前被蘇曉撞翻的瓷器攤位還在,碎片狼藉,攤主正罵罵咧咧地收拾。人群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但詭異的是,似乎沒有人注意到扛着陳星衍的這兩個黑衣人!他們就像行走在另一個維度的幽靈,穿過騷動的人群,卻未引起絲毫波瀾。
是那個“靜滯力場”的效果?還是別的什麼高科技?
陳星衍的心沉到了冰點。蘇曉呢?他引開注意後怎麼樣了?有沒有被發現?王胖子呢?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着他的心髒,越收越緊。
黑衣人扛着他,腳步迅捷而無聲,穿過舊貨市場外圍混亂的人群,走向路邊一輛毫不起眼的黑色廂式貨車。貨車通體漆黑,沒有任何標志,車窗玻璃是深色的,完全看不見裏面。
後車門無聲滑開。
車廂內部並非預想中的空蕩,而是……一個充滿冰冷科技感的囚籠!銀灰色的金屬牆壁,散發着幽幽的冷光。車廂中央固定着一個造型奇特的金屬座椅,座椅上連接着許多閃爍着微光的線路和接口。
扛着他的黑衣人將他粗暴地塞進了那個金屬座椅裏。座椅自動調整,冰冷的金屬卡扣“咔噠”一聲鎖住了他的手腕和腳踝,將他牢牢固定。緊接着,一個半透明的、帶着金屬邊框的頭罩從上方降下,嚴絲合縫地扣在了他的頭上。
視野瞬間被一片淡藍色的微光充斥。頭罩內部似乎有細小的光點在流動。
“生命體征穩定,思維活動活躍……目標已收容。”一個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在車廂內響起。
“啓動神經抑制,等級三。目標容器狀態不穩定,需要深度鎮靜。”那個冰冷的、屬於“黑淵”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似乎是從車廂外傳來。
“指令確認。神經抑制啓動。”
嗡……
一股強烈的眩暈感瞬間襲來!陳星衍感覺自己的意識像是被強行塞進了一團粘稠的棉花裏,所有的思緒都變得遲鈍、模糊。恐懼感依舊存在,但被一種巨大的、無法抗拒的困倦感所覆蓋。他拼命想保持清醒,想記住這一切,但眼皮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視野中的藍色微光開始旋轉、扭曲,最終變成一片混沌的黑暗。
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仿佛聽到那個冰冷的、被稱爲“黑淵”的聲音,帶着一絲玩味,在車廂外低語:
“容器……‘萬象之囊’……還有那個試圖幹擾的螻蟻……呵,這次的收獲,倒是不錯。”
螻蟻?是指蘇曉嗎?他……也被抓了?!
這個念頭如同最後的驚雷,在陳星衍即將沉淪的意識中炸響,帶來無盡的絕望,隨後,便是無邊的黑暗。
車廂門無聲關閉。黑色的廂式貨車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匯入車流,消失在城市的鋼鐵森林之中。舊貨市場的喧囂依舊,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只有巷子深處那堵矮牆上,幾道被陳星衍慌亂攀爬時蹭掉的牆皮,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無聲地訴說着這裏曾發生過的驚悚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