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流聲停歇。
林楓擦幹身體，站在布滿水汽的鏡子前。鏡中的男人，輪廓似乎 sharper了一些，長期熬夜查案留下的細微眼袋和黯淡膚色改善了許多，皮膚下透出一種內斂的、健康的光澤。最明顯的是那雙眼睛，瞳孔越發漆黑深邃，眼神沉靜，偶爾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銳芒，那是神識初成、精神力外溢的細微表現。
洗筋伐髓，褪去凡垢。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體內那縷微弱卻真實存在的真氣在丹田緩緩自行運轉，如同心髒般持續而穩定。力量、速度、五感都有了顯著的提升。這種超越凡俗的感覺，確實令人沉醉。
但指尖那枚不起眼的黑色儲物戒，以及腦海中玄骨那冰冷的十年之約，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這份力量的代價是何等沉重。
三塊靈石已然耗盡，僅僅換來煉氣一期的修爲。前路需要的資源簡直是個無底洞。而他還被困在這凡塵警局，爲一樁樁案件奔波。
“煉氣一期……呵，在這紅塵俗世，倒也勉強夠用了。”一個淡漠的聲音突兀地在他腦海響起，帶着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感，正是沉眠數日的玄骨。
林楓心中一凜：“前輩，您醒了？”
“嗯。殘魂暫穩，感應到你已初步引氣，便醒來看看。”玄骨的聲音依舊沒什麼情緒，“進度尚可，未曾墮了老夫名頭。只是此界靈氣着實稀薄得令人發指，若無外力，終是鏡花水月。”
外力……林楓苦笑，他如今去哪找“外力”？
“莫要好高騖遠。”玄骨仿佛看穿他的心思，“穩固當前境界，熟悉靈力運用，方是正途。你既身處凡俗之門，便借此歷練神識，磨礪心境。紅塵煉心，亦是修行一途。”
說完，玄骨的聲音便再次沉寂下去，似乎這次短暫的蘇醒又消耗了不少力量。
林楓深吸一口氣，壓下雜念。玄骨說得對，眼下他需要的是適應和隱藏。
換上幹淨的警服，布料摩擦着新生的皮膚，感覺異常清晰。他將那枚古樸玉佩用一根細繩穿了，貼身戴在胸口，隱藏於警服之下。儲物戒則依舊戴在手指上，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黑色金屬環。
回到警局，氣氛依舊有些微妙。
“林哥，早！”
“林楓，身體沒事了吧？”
同事們紛紛打招呼，語氣中的敬佩依舊，但那份不易察覺的疏離和探究也依然存在。他獨端毒窩的事跡太過駭人，已隱隱將他與普通同事區分開來。
林楓一如往常地點頭回應，神色平靜，將那份超然的敏銳藏在心底。他能清晰地捕捉到那些隱藏的好奇、猜測，甚至是一絲極淡的畏懼。他假裝未見，徑直走向自己的工位。
“林楓，來得正好。”隊長李濤從辦公室探出頭，手裏拿着一份卷宗，“有個小案子，你剛回來，先跟着熟悉下手感。西環路那邊幾個老舊小區，最近發生了好幾起入室盜竊，手法差不多，應該是同一夥人幹的。失竊的都是些現金、首飾，案值不大，但影響挺壞，老百姓反應強烈。你帶兩個人去看看，摸排查訪一下。”
“是，李隊。”林楓接過卷宗。這正是他需要的，普通的案子，正好用來練手，測試一下……他的新“能力”。
帶上搭檔小沈和另一個年輕民警，林楓驅車前往案發片區。
這是典型的城市老舊小區，樓道昏暗，監控稀疏甚至損壞，鄰裏關系相對淡漠，正是盜竊案的高發區域。
受害者是一位獨居的老太太，情緒激動地描述着丟失了幾百塊買菜錢和一枚她聲稱是“傳家寶”的金戒指。
林楓讓小沈他們按照常規程序做筆錄，安撫老人，檢查門窗撬痕。
他自己則站在客廳中央，看似在觀察環境，實則悄然閉上了眼睛。
《引氣訣》微微運轉，體內那縷微弱的真氣調動起來，集中灌注於雙目、雙耳。
神識，開！
瞬間，世界在他感知中變得不同！
視覺極致放大！他能清晰地看到門鎖上被撬棍留下的、幾乎微不可見的金屬摩擦碎屑；能看到窗戶邊框上一點極其模糊的、不屬於主人的泥灰印記！
聽覺極致敏銳！他甚至能聽到隔壁樓小孩的哭鬧聲、樓下夫妻的低聲爭吵、以及……身邊小沈做筆錄時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還有老太太因爲緊張而略微加速的心跳！
各種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大腦！
若是以前，他會被這海量的信息瞬間沖垮。但現在，煉氣一期帶來的精神力提升，讓他能夠勉強保持冷靜，並快速篩選、處理這些信息。
他“看”到了地面上幾個幾乎被破壞殆盡的、重疊的腳印殘影，通過極其細微的灰塵分布差異，在腦海中大致勾勒出了作案者的體重、身高和行動軌跡。
他“聞”到了空氣中殘留的一絲極淡的、混合着汗味、煙草味和某種特殊機油的味道——這味道，與窗戶邊框那點泥灰上的氣息高度一致！
這不是常規勘察能發現的線索！
“阿姨，”林楓睜開眼，語氣平靜地打斷還在絮叨的老太太，“您家樓下，或者小區附近，最近是不是有裝修的？或者……有五金店、修車鋪之類的地方？”
老太太愣了一下，仔細回想：“哎呦，你這麼一說……隔壁單元一樓好像是有家租戶在搞裝修，叮叮當當好幾天了……對了，小區後門那條巷子裏，是有個老頭開了個修自行車和配鑰匙的小鋪子……”
修車鋪！機油味！
林楓目光一凝。
“小沈，你們繼續。我出去一下。”林楓說完，不等回應，轉身快步下樓。
他的行動迅捷而無聲，循着空氣中那絲幾乎難以捕捉的、殘留的微弱氣味，同時神識全力放開，掃描着沿途的一切異常。
穿過幾棟樓，來到小區後門一條嘈雜肮髒的小巷。果然，巷子盡頭有一個極其簡陋的修車鋪，門口堆着廢舊輪胎和零件，一個老頭正在給人補胎。
林楓的目光卻越過修車鋪，鎖定了旁邊一棟待拆遷的破舊樓房。那絲混合着汗味、煙草和機油的氣息，在這裏變得濃鬱了一絲，並且指向樓內。
他沒有貿然進入，而是繞着樓房走了一圈。神識掃過一樓一個窗戶破損的房間時，他“聽”到了裏面極其輕微的、金屬碰撞的聲響，以及兩個壓低的交談聲。
“……那老娘們真能吹，還傳家寶，就是個破銅圈……”
“少廢話，趕緊點清楚，晚上去找黑狗銷賬……”
“媽的，這趟油水真少，都不夠哥幾個喝頓酒……”
就是他！
林楓眼神一冷，卻沒有立刻行動。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小沈的電話，壓低聲音：“後巷待拆遷的3號樓，一樓東戶。目標兩人，可能在清點贓物。請求支援，封鎖前後出口。”
幾分鍾後，小沈和另一個同事氣喘籲籲地跑來，還有些不明所以：“林哥，你怎麼找到這的？”
“直覺，還有一點觀察。”林楓含糊道，指了指那個窗戶，“聽，裏面有聲音。”
小沈側耳傾聽，果然聽到極其細微的響動，頓時佩服得五體投地：“林哥，你這耳朵神了！”
行動毫無懸念。在兩個蟊賊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被沖進來的警察按倒在地，人贓並獲。從他們身上和房間裏搜出了包括老太太“傳家寶”在內的多件贓物。
回去的路上，小沈興奮不已：“林哥，你太牛了！這觀察力，這直覺！簡直神探啊！你怎麼就知道他們藏在那個破樓裏？還知道他們有兩個人？”
林楓開着車，面色平靜：“多觀察，多聯想。老太太家窗戶的灰漬有點特別，像某種機油。附近又有修車鋪，就聯想到了。至於人數……猜的。”
他輕描淡寫，將超凡的感知力歸結爲經驗和直覺。
小沈依舊滿臉崇拜，只有後座那個年輕民警，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這聯想力，也未免太跳躍、太精準了些。
案件匯報時，林楓依舊采用了“細致觀察+合理推斷+經驗直覺”的組合說辭。李濤聽着，手指習慣性地敲着桌子，目光深沉地看了林楓一眼，最終點了點頭：“幹得不錯。效率很高。”
沒有再多問什麼。
但林楓能感覺到，李濤那審視的目光，似乎又深沉了幾分。
他的表現，正在一點點超出“優秀刑警”的範疇。
下午，分局安排的心理諮詢師到了。
來的是一位名叫蘇曉的年輕女性，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穿着得體的職業裝，容貌清秀，眼神明亮而柔和，帶着一種令人放鬆的親和力。她是被請來爲經歷大案、特別是經歷過“西郊案”這種高強度壓力的幹警做心理評估和疏導的。
會議室裏，蘇曉的聲音溫和悅耳，引導着大家進行放鬆練習和簡單的交流。
輪到林楓時，蘇曉微笑着看向他：“林警官，聽說你剛從一場非常危險的任務中恢復，能談談現在的感受嗎？或者，有什麼覺得壓力特別大的地方？”
林楓迎上她的目光，神色如常，甚至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疲憊：“謝謝蘇醫生，感覺還好。就是有時候會有點……不真實感。事情發生得太快，很多細節記不清了，現在想想還挺後怕的。”他熟練地重復着那套說辭。
然而，在神識的細微感知下，他察覺到蘇曉的心跳頻率、呼吸節奏在他說“記不清”時，有極其細微的變化。她的眼神依舊柔和，但深處似乎多了一絲專業的審視和……不易察覺的好奇？那不是懷疑，更像是一種對“異常心理現象”的研究興趣。
她在觀察他。不僅僅是職業性的，更帶點個人化的探究。
“記憶模糊是創傷後的一種常見應激保護反應。”蘇曉溫和地解釋，語氣無可挑剔，“如果以後有需要，隨時可以找我聊聊。”
“謝謝。”林楓點頭致意，心中卻暗自警惕。這個心理醫生，很敏銳。
下班後，林楓婉拒了小沈喝酒慶祝的提議，獨自回到公寓。
關上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他盤膝坐在地板上，再次嚐試運轉《引氣訣》。
沒有了靈石，修煉速度慢得令人絕望。空氣中那稀薄得近乎感測不到的靈氣，需要耗費極大的心神才能捕捉、引入體內，煉化成效用微乎其微的真氣。
整整三個小時的不懈努力，丹田內的那縷真氣，也僅僅壯大了頭發絲那麼一點。
杯水車薪。
照這個速度，恐怕窮盡一生，也難以突破煉氣二期。
林楓睜開眼，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臉上難以抑制地浮現出一絲焦慮和疲憊。
力量的提升帶來的欣喜，迅速被現實資源的殘酷所沖淡。
煉氣初成，只是邁出了微不足道的第一步。
未來的路，遍布荊棘，且看不到光亮。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這雙手今天憑借超凡的感知破獲了一起案件，贏得了稱贊，卻也引來了更深的關注。
如何在凡塵與超凡之間行走平衡？
如何獲取那渺茫的資源？
又如何……在那位古老存在的注視下，找到一線生機？
夜色漸深，城市的燈光透過窗戶，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織的陰影。
他的眼神，在迷茫與焦慮中，逐漸沉澱下來，變得越發堅定和深邃。
無論如何，路，必須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