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半透明的魂體，飄得跟個漏了氣的氣球似的，順着“幽冥通”上閃爍的綠光往回挪。心裏還琢磨着那20點功德點夠不夠換瓶陽間的高末兒，結果拐過一個飄着鬼火的拐角，就瞅見了所謂的“幽民和諧辦公室”——得，這地兒還不如我們陽間居委會那間帶空調的小破屋。
門口歪歪扭扭掛着塊破木牌，上面的“幽民和諧辦”五個字墨跡還泛着潮氣，像是剛被哪個小鬼用毛筆瞎塗的，風一吹木牌晃悠得跟要掉下來似的。推開門，一股混合着黴味和香灰的味兒撲面而來，屋裏就一張缺了條腿、用磚頭墊着的破桌子，幾把椅子歪歪扭扭的，最絕的是牆角，居然還掛着張蜘蛛網，上面趴着個半透明的蜘蛛，正慢悠悠地織網——合着地府連蜘蛛都得加班？
屋裏已經有三個“同事”了，準確說是三個鬼。我剛飄進去，仨鬼齊刷刷抬頭，看得我心裏發毛。
左邊一個小年輕，頭發支棱得跟炸毛的雞似的，穿件印着“BUG”字母的黑色T恤，T恤邊角還沾着點疑似代碼的鬼畫符。他正蹲在地上，手裏攥着個長得像玉簡、卻閃着LED藍光的玩意兒戳戳點點，嘴裏還嘟囔着：“這地府WIFI信號咋比陽間城中村還差？連個5G都沒有，想扒個判官系統的後台！”
中間坐着個姑娘，穿一身素雅的民國學生裝，淺藍的布料洗得發白，梳着兩根油光鋥亮的麻花辮，發梢還系着淺粉色的頭繩。她正拿着塊雪白雪白的繡花手絹，仔仔細細地擦着本就一塵不染的桌面，連桌子縫裏的灰都沒放過，動作輕柔得跟在伺候易碎的古董似的。
這應該是白靈，看着是真秀氣，就是在陰森森的地府裏穿民國裝，總給我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像是從老照片裏走出來的。
最後一位…好嘛，我直接愣住了——這不是帶我見崔判官的牛頭嗎？！只不過他現在沒戴那頭套，露出一張憨厚粗獷的臉，國字臉，絡腮胡，額頭上還有個淡淡的牛角印。他正抱着個裝水果的竹筐，坐在地上吭哧吭哧啃蘋果，蘋果核扔了一地，嘴裏還含糊不清地念叨：“美滴很，聊咋咧…這陽間剛送下來的紅富士就是甜！”
這位爺居然是我組員？他不是地府押解隊的嗎？難道是因爲長得太凶，沒人願意跟他組隊，才塞給我這個草台班子的？
看到我進來，董小柒最先跳起來，一口大碴子味差點把我嗆着：“哎媽呀！你就是李平安李哥吧？俺就是董小柒！以後就跟你混了！跟你說，這地府系統破得不行，俺正琢磨着給它優化優化，到時候咱調解糾紛，直接一鍵定位投訴點，比瞎飄快多了！”
他一邊說一邊把手裏的玉簡往我跟前遞，我湊過去一看，屏幕上全是亂碼，就看懂了“信號強度1格”幾個字。
白靈也站起身，微微躬身，聲音軟乎乎的，跟棉花似的：“李老師好呀，我叫白靈，以後負責團隊的文書和後勤工作，比如整理投訴記錄、查地府條例啥的。要是辦公室髒了，我也能打掃，還請您多多指教呢。”
她笑得溫柔，可我總覺得她看我的眼神，跟看一塊需要擦幹淨的舊桌子似的，讓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魂體——沒沾灰啊？
牛頭把最後一口蘋果塞進嘴裏，抹了把嘴，拍了拍胸脯，聲如洪鍾：“李哥！俺是老牛！崔判官說俺之前在押解隊太沖動，讓俺跟你這兒鍛煉鍛煉，改改脾氣！以後隊裏有啥力氣活，比如搬個石頭、攔個鬧事的，盡管吩咐俺！保證給你辦得明明白白！”
他一說話，桌子上的灰塵都震得往下掉，我趕緊往旁邊躲了躲。
我看着眼前這三位組員：一個滿腦子代碼、看起來不靠譜的技術宅，一個愛幹淨、像從畫裏走出來的民國小姐，一個只會用肌肉思考、前暴力執法者。我的心，拔涼拔涼的，比忘川河的水還涼。
就這草台班子，還要處理地府的投訴？還要攢功德點？還要申請工傷認定？崔判官，您這是拿我當冤大頭耍呢吧！
我深吸一口氣，剛想吐槽，肚子突然“咕嚕”叫了一聲——哦不對，我現在是鬼，沒有肚子，應該是魂體餓了。我摸了摸口袋，想找找有沒有陽間帶下來的煙，結果啥都沒有，只有手裏那塊冰涼的幽冥通。
“那個…咱辦公室…有啥能填肚子的不？”我試探着問。
董小柒撓了撓頭：“俺剛下來，還沒找到地府小賣部呢，不過俺聽說功德點能換吃的。”
白靈從口袋裏掏出塊用紙做的桂花糕，遞過來：“李老師，我這兒還有塊之前兌換的紙糕，您要是不嫌棄，可以嚐嚐，味道還挺像陽間的呢。”
我看着那塊薄如蟬翼的紙糕，心裏一陣發酸——想我李平安，在陽間好歹能天天喝高末兒、吃炸醬面，到了地府，居然要靠紙糕填肚子！
牛頭拍了拍胸脯：“李哥，別愁！等咱攢夠了功德點，俺請你吃地府最好的‘鬼門關烤肉’！老香了！”
我看着牛頭真誠的眼神，再看看董小柒手裏的破玉簡、白靈手裏的紙糕，突然覺得，就算是草台班子，至少大家還挺實在。
可一想到以後要帶着這三位處理地府的奇葩投訴，我又頭疼起來——就拿上次的李白和項羽來說，要是老牛在場，說不定直接就跟項羽打起來了；董小柒說不定會蹲在旁邊編程序，忘了勸架；白靈說不定會忙着擦被打碎的酒壺，顧不上調解。
“那個…咱以後處理投訴，可得聽指揮，不能瞎來。”我趕緊強調，“老牛，你可不能再沖動，群衆工作就是能動口的千萬不能動手，小柒，你得把技術用在正地方，別總想着扒系統後台；白靈，你…你別光顧着打掃衛生，忘了記錄案情。”
仨鬼齊刷刷點頭：“知道了李哥/李老師！”
看着他們乖巧的樣子，我心裏稍微踏實了點。可就在這時，我的幽冥通突然震動起來，崔判官的虛擬影像冒了出來，面無表情地說：“人員已到齊，準備接受第一個團隊任務。”
我心裏咯噔一下——來了，該來的總會來。這草台班子的第一仗，到底要打什麼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