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慕笙那句“是怕他死得不夠快？”讓謝綰和容昭昭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最後徹底僵在原地。而此時慕笙身後的律師一言不發地舉起手機，屏幕亮着，上面一個紅點正在閃爍。
顯然是在錄音錄象。
病房裏安靜得可怕，只有樓下救護車的聲音。
就在這時，容母的哭嚎隱約飄進來，並且越來越近。在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從走廊過來後一個女人沖了進來。
“阿黎！我的阿黎啊！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一個穿着香奈兒套裝的女人沖了進來，她頭發亂糟糟的，眼睛又紅又腫，身體踉踉蹌蹌地差點摔倒。
那張臉......
容黎的心跳露了一拍。
就是這張他愧疚了無數個日夜，在夢裏痛苦思念的臉。
此刻竟然因爲容鈺寧的“墜樓”，他“死”了三年的母親魏青宸，就這麼活生生地帶着滿天的怒火和怨恨，沖到了他面前。
真是諷刺！
整個病房的空氣都停滯了。
容黎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無法流動，此時的他只剩下空落落的麻木。
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臉。
就見她因爲跑得太急、情緒太激動而使五官都變得有些扭曲。尤其是那雙眼睛，裏面正帶着幾乎要燒穿他的怒火。
容黎沒有重逢的喜悅，沒有她還活着的慶幸。
什麼都沒有。
只有一種“果然是這樣”的釋然。
她沖進來，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臉上的巴掌印和他嘴角的血， 她甚至沒看他是不是還站得穩。
眼神裏面全是傷心和怨恨，直直地扎在他臉上。
“容黎！”
魏青宸的聲音又哭又喊，已經沙啞得變了調。她幾步沖到容黎跟前，抬起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啪！又一聲脆響。
這一巴掌狠狠甩在了容黎另一邊沒受傷的臉上。
比謝綰那一下重多了，帶着一個母親以爲自己“失去”了外甥，對“凶手”的全部恨意。
容黎的頭被打得偏向一邊，眼前全是亂飛的星星，耳朵裏尖銳的嗡鳴聲讓他什麼都聽不見了。
兩邊臉頰都高高腫起，火辣辣地疼。
嘴裏破開的地方又添了新傷，濃重的血腥味一下子充滿了整個口腔。
“容黎，你沒事吧？”
慕笙的關心讓他在此刻感受到了一點溫暖，但遠遠蓋不過家人給與的冰冷。此時他嚐着這股鐵鏽味，腦子反而清醒了點。
慢慢地轉回頭，沒去看魏青宸。
舌尖頂了頂嘴裏流血的傷口，然後抬起手，用袖子很重地擦掉嘴角不斷流下的血。
他的動作很慢，帶着一種讓人心底發毛的平靜。
“媽......”容昭昭想上來勸，聲音裏帶着藏不住的顫抖和心虛。
“別叫我媽！”
魏青宸尖叫着打斷她，胸口一起一伏，手指抖得厲害，指着容黎時眼淚流得更凶了。
“我沒有你這種心狠手辣的兒子，連自己的親表哥都要逼死。容鈺寧他做錯了什麼？他從小就沒了爹媽，多可憐！他就是喜歡音樂，想上進！你當弟弟的，有那麼多資源，幫幫他怎麼了？啊？！”
她的話一句接一句，生生地扎在容黎那顆已經破爛不堪的心上。
“三年前，就是因爲你自私！不肯幫鈺寧，才害得我們......害得我們......”
她好像想起了什麼，話說到一半突然卡住，眼神慌了一秒，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憤怒蓋了過去。
“現在鈺寧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能重新開始了！你爲什麼還不放過他？！你是不是非要逼死他你才甘心！你這個畜生！我當初就不該生下你！”
畜生。
不該生下你。
最惡毒的話從自己親生母親的嘴裏說出來，容黎的胃裏一陣翻騰。
那股熟悉的血腥味又頂了上來，讓他眼前一陣陣發黑。他強行把涌到喉嚨口的血咽下去，身體也輕輕晃了晃。
慕笙在旁邊適時扶住了他。
他抬起眼，目光終於落在了這個瘋了一樣的女人臉上。
就那麼冷冷的看着她。
“說完了？”
容黎的聲音啞得厲害，卻出奇的平靜。這種平靜，讓魏青宸和旁邊的謝綰，容昭昭都莫名地心慌。
魏青宸被他這個眼神看得一愣，竟然忘了接着哭罵。
容黎扯了扯紅腫破皮的嘴角，那個弧度比哭還難看。他的眼神卻鋒利起來，直直地刺向魏青宸。
“您這三年，在地下過得可還安好？”
這句話忽的在病房裏炸開。使魏青宸的臉瞬間慘白，目光閃躲，嘴唇也哆嗦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謝綰和容昭昭也倒吸一口涼氣，全身都僵了！
“看來是過得不錯。”
容黎看着她們臉上變換的神情，眼底的冰冷更重了。
話語之間還帶上了濃濃的嘲諷。
“能爲了一個容鈺寧詐死三年，眼睜睜看着我被她們折磨，手被毀，看着我跪在雪地裏差點凍死，看着我胃癌晚期......”
他每說一句，魏青宸的身體就抖一下，眼神再次躲躲閃閃，根本不敢直視他。
“容黎！”
容昭昭急得喊了一聲，想讓容黎別再說了。
容黎沒理她，目光盯着魏青宸那張驚慌失措的臉。
“您的心真是比石頭還硬。”
“不是的阿黎，你聽媽說......”
魏青宸徹底慌了，下意識地想去抓容黎的手解釋，卻被容黎一把甩開。
“別碰我！”
容黎的聲音突然拔高，帶着一種快要崩潰的嘶啞和厭惡。他看着魏青宸，眼神裏全是失望和冰冷。
“您不是來替容鈺寧討公道的嗎？不是說是我逼他跳樓的嗎？”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胃裏的劇痛和喉嚨的血氣，猛地轉過身，指向病房牆角。
那裏有一個不起眼的廣角攝像頭，正閃着微弱的紅光。
是慕笙送他進來時，讓人悄悄裝上的。
“那就看清楚了！”
“這是我病房的監控，從寧宇進來，到他跳下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錄得清清楚楚！”
“我容黎，有沒有碰過他一根手指頭？！”
“有沒有對他說過一句威脅的話？！”
“有沒有逼他去死？！”
他幾乎是吼出來的，每個問題都像一把大錘砸在魏青宸心上。他猛地看向慕笙帶來的律師。
“張律師把監控調出來現在就放，給這位‘死而復生’的容夫人好好看看，我到底是怎麼推她的寶貝侄子下去的。”
“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