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裹着初冬的寒意,無情地砸在林晚臉上、身上,早已浸透了她單薄的衣衫,也浸透了她那顆被絕望和劇痛反復蹂躪的心。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帶着刀割般的痛楚,小腹深處傳來的劇烈宮縮,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在裏面瘋狂地攪動、撕扯,每一次收縮都讓她眼前發黑,幾乎窒息。
她踉蹌着沖進火車站,視線一片模糊,只能看到遠處站台上方慘白刺眼的燈光,在雨幕中暈開一片令人眩暈的光圈。身後,那兩個黑衣人如同附骨之蛆,腳步聲沉重而急促,越來越近,帶着令人作嘔的壓迫感。每一次他們皮鞋踩踏積水的聲音,都像重錘敲打在她緊繃的神經上,催促着她早已不堪重負的身體奔向一個終點——一個可以結束這一切的終點。
站台上稀稀落落的幾個乘客,被這突如其來的混亂驚動。有人詫異地回頭,目光觸及林晚煞白如紙、布滿痛苦的臉,以及她身後那兩個氣勢洶洶的彪形大漢時,臉上瞬間浮現出驚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竊竊私語聲如同嗡嗡的蚊蠅,鑽入林晚嗡嗡作響的耳膜。
“怎麼回事?”
“那女的……看着不對勁啊?”
“後面追的什麼人?不像好人……”
這些聲音,如同隔着厚重的玻璃傳來,遙遠而模糊。林晚的世界,只剩下腹部撕裂般的劇痛、身後逼近的死亡威脅,以及腦海中反復回蕩的、足以將她靈魂都凍結的畫面——顧淮深那張英俊卻冰冷刺骨的臉,他薄唇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淬着毒:
“你肚子裏的,是誰的野種?”
“林晚,你真是讓我惡心透了!”
“那份檔案……你根本不是林家的女兒,你只是個被抱錯、鳩占鵲巢的贗品!”
“利用這張臉,爬上我的床,再懷個野種……好算計啊!”
這些話,比身後追兵的腳步聲更讓她恐懼,比腹中的絞痛更讓她痛不欲生。它們化作無數根冰冷的鋼針,狠狠扎進她的心髒,反復攪動,讓她每一次呼吸都帶着血沫的味道。
“啊——!”又是一陣凶猛的宮縮毫無預兆地襲來,力量之大,讓林晚雙腿一軟,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倒。
“砰!”一聲悶響。
她重重地摔在溼漉漉、冰冷堅硬的水泥站台邊緣,離那兩條閃着幽冷金屬光澤的鐵軌,僅有一步之遙。冰冷的雨水混合着灰塵濺起,糊了她一臉。腹部的劇痛在這一摔之下達到了頂峰,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她體內轟然炸開,溫熱的液體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迅速浸透了她的褲子和身下的地面。
“呃……”她蜷縮在地上,像一只瀕死的蝦米,喉嚨裏發出壓抑到極致的痛呼,指甲深深摳進冰冷粗糙的地面,刮出血痕也渾然不覺。視線徹底被生理性的淚水模糊,世界在眼前瘋狂旋轉、搖晃。
就在這劇痛和眩暈撕扯着她殘存意識的邊緣,一聲遙遠卻極具穿透力的汽笛聲,如同來自地獄的號角,撕裂了雨幕,狠狠地撞進她的耳膜!
嗚——!!!
緊接着,是腳下大地傳來的、沉悶而恐怖的震動!轟隆…轟隆…轟隆……由遠及近,帶着摧毀一切的狂暴力量。鐵軌開始發出嗡嗡的低鳴,枕木上的小石子瘋狂地跳躍着。
火車來了!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取了林晚的心髒,壓過了身體的劇痛。她猛地抬起頭,模糊的視線透過迷蒙的雨簾,看到站台盡頭那盞昏黃信號燈刺眼地亮起。更遠處,兩束強光如同巨獸的獨眼,穿透雨幕,越來越亮,越來越近,帶着死亡的氣息,鋪天蓋地地籠罩下來!
轟隆!轟隆!轟隆!
那聲音已經近在咫尺,大地震顫得更加劇烈,站台上的燈光在雨水中瘋狂搖曳。冰冷的鐵軌,就在她咫尺之外,散發着死亡特有的、混合着機油和鋼鐵的寒氣。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身後,黑衣人猙獰的吼叫在火車震耳欲聾的轟鳴中顯得微弱而扭曲,但他們撲上來的聲音,卻帶着最後通牒般的壓迫感。
腹部的絞痛再次如海嘯般席卷,伴隨着那越來越近、幾乎要將她靈魂都震碎的轟鳴。
顧淮深冰冷憎惡的眼神,林薇陰毒得意的笑容,身世檔案上刺目的“非親生”字樣,還有他最後那句錐心刺骨的“野種”……所有的絕望、冤屈、痛苦、恐懼,在這一刻轟然爆發,擰成一股毀滅性的洪流,徹底沖垮了她苦苦支撐的最後一絲理智。
結束吧。
就這樣結束吧。
這肮髒的算計,這徹骨的冤屈,這被至親至信之人親手推入的深淵……這具被疼痛和絕望反復凌遲的軀殼,這連存在本身都成了罪過的生命……
都結束吧!
解脫的念頭,如同黑暗中的毒花,帶着致命的誘惑,瞬間綻放。一股奇異的力量,混合着心如死灰的決絕,猛地從林晚殘破的身體裏爆發出來。
“啊——!”她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嘯,那嘯聲裏飽含了太多無法言說的痛苦和最終的放棄。她用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不顧一切地、主動地朝着那兩條散發着寒氣的鐵軌,朝着那吞噬一切的巨大光亮和轟鳴,猛地翻滾下去!
身體砸落在冰冷的鐵軌枕木之間,尖銳的石礫和溼透的木屑狠狠刺痛她的身體。但這一切都比不上腹中那撕裂天地的劇痛。一股更加強烈的熱流洶涌而出,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生命的一部分正在瘋狂地脫離她的身體。
火車刺眼的巨大車頭燈如同太陽墜落,瞬間將她完全吞噬!震耳欲聾的轟鳴和鋼鐵摩擦空氣的尖嘯充滿了整個宇宙!灼熱的氣流和濃重的金屬腥味撲面而來!
世界在眼前瘋狂地閃爍、拉長、變形,時間仿佛被無限拉慢。她似乎看到自己胸前那串被顧淮深親手戴上的珍珠項鏈,在劇烈的滾動中繃斷了。圓潤的、曾經象征着他一絲虛假溫情的珍珠,紛紛揚揚地散落開來,滾入肮髒的泥水和枕木縫隙中。緊接着,一只巨大的、帶着泥水和鏽跡的鋼鐵車輪,帶着碾碎一切的力量,無情地壓了上去。
噗!噗!噗!
輕微卻令人牙酸的碎裂聲密集響起,在火車的咆哮聲中幾乎微不可聞。那些瑩白的珠子,瞬間在冰冷的鋼鐵和石礫間炸開,化爲齏粉,徹底消失不見,如同她曾經對那個男人懷抱過的、所有可笑的幻想。
結束了。
冰冷的鐵軌緊貼着身體,傳遞着死神即將降臨的寒意。林晚閉上了眼睛,殘破的嘴角,竟然極其微弱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是一種徹底解脫後的平靜,一種對這污濁人世最後的、無聲的告別。
肮髒的世界,終於……要放過她了。
然而,預想中的粉身碎骨並未到來!
就在那巨大的鋼鐵車輪即將碾壓到她身體的千鈞一發之際,一聲淒厲到變形的、撕裂整個雨夜的咆哮,如同受傷瀕死的野獸,壓過了火車的轟鳴,狠狠刺入她的耳膜!
“林晚——!!!”
那聲音,是她至死也不會聽錯的——顧淮深!
緊接着,一股巨大到無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她的手臂,帶着一種要將她骨頭都捏碎的狠勁和不顧一切的瘋狂,狠狠地將她從冰冷的死亡軌道上拖拽起來!身體被這股蠻橫的力量拉扯着,重重地摔在站台邊緣堅硬冰冷的水泥地上。
“呃啊——!”身體撞擊地面的劇痛,遠不及腹中那驟然加劇的、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從內部撕裂開來的劇痛!那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巨大的驚嚇和粗暴的拖拽雙重刺激下,再也無法停留,正瘋狂地、不受控制地要脫離她的身體!
她痛得蜷縮成一團,眼前陣陣發黑,只剩下尖銳的耳鳴。溫熱的液體如同開了閘的洪水,洶涌地奔流而出,瞬間染紅了身下冰冷的水泥地,在雨水的沖刷下迅速洇開一大片刺目驚心的猩紅!
混亂,極致的混亂。
火車刺耳的緊急刹車聲尖銳地摩擦着耳膜,鋼鐵巨獸發出不甘的嘶鳴,帶着巨大的慣性,最終在距離她滾落位置僅十幾米的地方驚險停住,車輪摩擦鐵軌濺起一串串刺眼的火花。站台上爆發出驚恐的尖叫,乘客們如同受驚的鳥獸四散奔逃。
“夫人!” “顧總小心!”
是保鏢的聲音,帶着驚魂未定的急促。緊接着是沉悶的擊打聲和黑衣人痛苦的悶哼,顯然是被迅速制伏。
但這些聲音,都像是隔着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林晚的世界,只剩下無邊的黑暗和要將她吞噬殆盡的劇痛。她感覺自己正在被活生生地撕裂,身體像個破敗的風箱,每一次喘息都帶着濃重的血腥味,意識如同斷線的風箏,在劇痛的深淵邊緣搖搖欲墜。
冰冷,刺骨的冰冷,從溼透的衣服和身下的血泊中鑽進來,滲入骨髓。
就在她即將徹底沉入黑暗的瞬間,身體猛地一輕,落入了一個同樣溼透、卻異常堅實滾燙的懷抱裏。那懷抱箍得她死緊,帶着一種幾乎要將她勒斷的力道,劇烈地顫抖着,仿佛抱着什麼失而復得卻又即將徹底破碎的稀世珍寶。
“林晚!林晚!看着我!不準閉眼!看着我!”顧淮深的聲音在她頭頂炸開,嘶啞破碎,帶着前所未有的、近乎崩潰的恐懼和瘋狂。他的一只大手死死扣着她的後腦勺,強迫她抬起臉,另一只手顫抖着、徒勞地去捂她身下那不斷涌出溫熱液體的地方,仿佛想堵住那洶涌流逝的生命力。昂貴的西裝袖口瞬間被染成深紅,粘稠的血液順着他的指縫不斷滴落。
林晚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不清,只能勉強看到顧淮深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雨水順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不斷滴落,砸在她的臉上。他的臉色比她還要慘白,嘴唇抿成一條毫無血色的直線,那雙總是深邃冷靜、甚至帶着寒冰的眼眸,此刻卻布滿了猩紅的血絲,裏面翻涌着她從未見過的、赤裸裸的、幾乎要將他吞噬的巨大恐懼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心髒被生生剜走的劇痛。
他在害怕?
怕她死掉嗎?
怕失去一個可以用來報復、用來羞辱、用來發泄他“替身”之怒的玩物?
呵……
一絲極其微弱、冰冷到極點的嘲諷弧度,艱難地爬上林晚破裂的嘴角。她看着他,眼神空洞,如同兩口枯竭的死井,所有的光,所有的情,所有的希望,都被剛才那縱身一躍徹底埋葬了。那眼神裏,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灰燼,和一種讓顧淮深心髒驟停的、徹底的心如死灰。
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喉嚨裏只有嗬嗬的、帶着血沫的微弱氣流聲。但那雙眼睛,已經說明了一切。
顧淮深的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再用力撕扯!她眼中的死寂和冰冷,比身下洶涌的鮮血更讓他恐懼,更讓他窒息!那是一種徹底的放棄,對他,對這個世界,對一切的放棄!
“救護車!叫救護車啊——!!!”顧淮深猛地抬起頭,朝着混亂的站台發出歇斯底裏的咆哮,聲音已經完全變了調,是失去理智的瘋狂和絕望,“快——!!她要是出事,我要你們所有人陪葬!!!”
那咆哮聲如同受傷暴怒的雄獅,帶着毀天滅地的戾氣,瞬間壓過了火車的餘音、人群的尖叫和譁譁的雨聲,在空曠的站台上空久久回蕩,震得人心膽俱裂。
混亂中,刺耳的救護車鳴笛聲由遠及近,如同天籟般穿透雨幕。穿着白大褂的醫護人員抬着擔架,頂着大雨,以最快的速度沖上站台。
“讓開!快讓開!產婦大出血!早產!情況危急!”
護士和醫生急促的聲音響起。顧淮深被保鏢強行架開些許,但他的一只手,依舊死死地、固執地握着林晚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手腕,仿佛那是連接着她與這個世界的唯一繩索。
林晚被小心翼翼地抬上擔架,身下的血依舊在不斷地滲出,染紅了白色的擔架布。劇烈的顛簸讓她再次陷入半昏迷狀態,劇痛如同潮水般一陣陣襲來。模糊的視線裏,只有救護車頂刺眼旋轉的藍光,和顧淮深那張慘白、扭曲、寫滿恐懼的臉在眼前晃動。
“血壓持續下降!心率過快!快!建立雙通道靜脈輸液!補充血容量!”
“胎兒心率微弱!產婦宮縮乏力!準備緊急接生!通知醫院新生兒科NICU待命!”
“快!氧氣面罩!”
救護車狹小的空間裏,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醫生護士急促而專業的指令聲此起彼伏,各種儀器的滴滴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一曲令人心驚肉跳的生命挽歌。冰冷的針頭刺入皮膚,氧氣面罩蓋住了口鼻。
林晚的意識在劇痛和失血的眩暈中沉沉浮浮,像一片隨時會被撕碎的落葉。每一次艱難的喘息都耗費着她僅存的力氣。她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血液?羊水?)不斷從身體裏流失,帶走她的體溫和最後一點生機。身體內部那撕裂般的疼痛似乎減弱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可怕的、令人心悸的空虛感,仿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已經徹底離開了她。
孩子……她的孩子……
一個模糊的念頭,如同微弱的風中殘燭,在她幾乎被絕望冰封的心底掙扎了一下。隨即又被無邊的黑暗和冰冷覆蓋。
就在這時,一個護士在快速檢查她手腕上剛剛貼好的信息標籤時,幾乎是職業本能地、用清晰而急促的聲音對着旁邊的醫生喊道:
“產婦林晚,確認O型血!失血量太大,通知血庫緊急備O型血!至少2000毫升!快!”
“O型血!收到!”醫生頭也不抬地應道,繼續專注於手頭的搶救。
這句在混亂搶救中再尋常不過的指令,卻像一道無聲卻威力驚人的驚雷,猛地劈進了顧淮深的腦海!
他正半跪在擔架旁,一只手死死握着林晚的手腕,另一只手徒勞地試圖擦去她臉上混着血污的雨水,整個人如同繃緊到極限的弓弦,被恐懼和悔恨撕扯着。
O型血?
這三個字,如同帶着冰錐,狠狠扎進他的耳膜,穿透混亂的噪音,精準地刺入他意識的最深處!
他的身體,在那一瞬間,驟然僵住!
如同一尊被瞬間抽離了所有生機的石像。
所有的動作、所有的表情、所有的呼吸……都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他握着林晚手腕的手指,無意識地收攏,指關節因爲過度用力而泛出駭人的青白色,仿佛要將那纖細的腕骨生生捏碎。
那張英俊卻慘白如紙的臉上,前一秒還充斥着毀天滅地的恐懼和瘋狂,下一秒,所有的表情都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抹去!只剩下一種徹骨的、近乎茫然的空白。
隨即,那空白被一種難以置信的、夾雜着巨大荒謬感的冰冷所取代。那冰冷迅速蔓延,凍結了他的眼神,凍結了他臉上每一寸肌肉,甚至凍結了他周遭的空氣。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看向擔架上那個氣息奄奄、渾身是血、仿佛隨時會破碎消失的女人。
O型血?
林晚是O型血?
而他顧淮深,是AB型血。
一個AB型血的男人,和一個O型血的女人……他們生下的孩子,只可能是A型或B型。
絕對,絕對,不可能是O型!
這是生物學上最基礎、最無可辯駁的鐵律!
孩子……那個剛剛被醫生宣告早產、生死未卜、送進了NICU保溫箱裏的孩子……
顧淮深猛地閉上了眼睛,濃密的睫毛劇烈地顫抖着,像是在承受某種極致的痛苦。再次睜開時,那雙深邃的眼眸裏,翻涌的所有恐懼、心痛、瘋狂……如同潮水般褪去得幹幹淨淨,只剩下深不見底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寒冰。
那寒冰深處,是足以焚毀一切的、被欺騙和背叛後的暴怒,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被徹底愚弄後的冰冷絕望。
他握着林晚手腕的手指,終於緩緩地、一點一點地鬆開了。
那動作,帶着一種沉重的、仿佛卸下千斤重擔般的疲憊,又帶着一種徹底斬斷的決絕。
救護車依舊在雨夜中呼嘯疾馳,刺耳的鳴笛聲撕破長空。車廂內,搶救仍在爭分奪秒地進行,醫生護士的呼喊聲、儀器的滴滴聲交織成一片。
然而,在顧淮深周身,卻仿佛形成了一個真空的、死寂的冰寒地帶。
他沉默地坐在那裏,背脊挺得筆直,像一尊冰冷的雕塑。雨水順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頜滴落,混着他袖口沾染的、屬於林晚的暗紅色血跡,砸在救護車冰冷的地板上。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林晚蒼白如紙、毫無生氣的臉上,那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最終沉澱爲一片深不見底的、令人心悸的幽暗。那裏面,再無半分方才撕心裂肺的痛楚,只剩下審視,冰冷的、帶着血腥味的審視。
擔架上,陷入深度昏迷的林晚,對此一無所知。劇痛和失血徹底奪走了她的意識。只有微弱的生命體征在儀器上起伏,證明着她還在這個煉獄般的人間苦苦掙扎。
車窗外,城市的霓虹在滂沱大雨中扭曲變形,如同一個光怪陸離、冰冷無情的巨大牢籠。救護車的藍光,在這雨夜裏,拉出一道絕望而漫長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