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青囊谷的晨霧還沒散盡時,林硯已在蓮池邊練完第三遍“破陣子”。

沉水劍的霜氣掠過水面,激起的漣漪裏還浮着昨夜的藥渣——楚輕晚爲了調制壓制黑蓮教餘毒的“清瘴散”,守着藥爐熬了整整一夜。此刻她正坐在竹樓的窗邊翻醫書,晨光透過窗櫺落在書頁上,將“邙山七星草”幾個字照得格外清晰。

“這草的根須能解‘蝕骨煙’。”楚輕晚的指尖劃過圖譜,忽然抬頭看向林硯,“墨先生的信說,洛陽城外的邙山最近怪事頻發,有樵夫說在古墓群裏看到了鬼火,還聞到了和黑蓮教‘蝕骨煙’一樣的氣味。”

蘇念抱着蘇驚塵留下的斷劍,蹲在竹樓的門檻上打磨劍穗,聞言突然抬頭:“是黑蓮教的人在搞鬼?我爹的日記裏提過,鬼火婆婆最擅長用屍油煉煙,當年她就是用蝕骨煙把弈劍閣的弟子困在密室裏的。”

林硯收劍回鞘,劍身上的霜氣在晨光裏漸漸淡去。他想起半月前從黑風寨火山遺址帶回的那塊殘布,上面繡着的黑蓮紋旁,確實畫着邙山的輪廓。“看來得去一趟邙山。”他拿起搭在竹椅上的外袍,“不僅是爲了七星草,得弄清楚他們在古墓裏藏了什麼。”

楚輕晚立刻從藥箱裏翻出個青布包,裏面裝着解毒的銀針、清瘴散的藥粉,還有半塊從鎮北王府地宮找到的玄鐵令碎片——自焚天爐崩塌後,玄鐵令的殘片總在靠近黑蓮教餘孽時發燙,像是在預警。“我跟你去。”她將布包系在腰間,指尖觸到林硯昨夜爲她包扎傷口的布條,那裏還留着沉水劍的微涼,“蘇念留在這裏,讓百曉堂的弟子照應。”

“我不!”蘇念猛地站起來,斷劍在手裏攥得發白,“我爹說過,弈劍閣的人不能躲在別人身後。而且我認得蝕骨煙的氣味,去年在黑風寨地牢裏聞過,能幫你們分辨陷阱。”

林硯看着小姑娘眼裏的倔強,忽然想起蘇驚塵空着的左袖在風裏飄動的樣子。他伸手揉了揉蘇念的頭發,沉水劍的劍穗掃過她的手背:“帶上斷劍吧。你爹的劍,能鎮住邪祟。”

三人收拾行裝時,青囊谷外傳來馬蹄聲。墨先生的弟子阿石翻身下馬,懷裏抱着個血淋淋的包裹,看到林硯便跪了下來:“林公子!洛陽城的分舵被襲了!這是從死者身上找到的……”

包裹裏滾出塊燒焦的令牌,上面的黑蓮紋已被火灼得模糊,唯獨令牌邊緣刻着的“邙山甲字窟”幾個字還能辨認。楚輕晚的指尖剛碰到令牌,玄鐵令碎片突然發燙,燙得她指尖發紅——是蝕骨煙的餘毒,比她在黑風寨見過的烈三倍。

“他們在邙山古墓裏煉新的毒煙。”林硯的聲音沉了下去,沉水劍在鞘中輕輕震顫,“而且用了活人當藥引,墨先生的人恐怕……”

“得快走。”楚輕晚迅速將清瘴散分裝成三個小瓷瓶,塞進林硯和蘇念手裏,“蝕骨煙遇風會擴散,若真讓他們煉成,洛陽城的百姓都會遭殃。”

離開青囊谷的路比來時急了許多。林硯牽着兩匹快馬,楚輕晚和蘇念共乘一騎,沿途的驛站都能看到百曉堂弟子留下的記號——在樹幹上刻着的黑蓮旁畫着箭頭,直指邙山方向。行至洛陽城外的官道時,夕陽正把邙山的輪廓染成暗紅,遠遠望去,古墓群的上空果然飄着淡淡的青煙,像一條扭曲的蛇。

“先去洛陽城的百草堂落腳。”林硯勒住馬繮,指着城門口那間掛着“青囊一脈”幡子的藥鋪,“那是青囊派在洛陽的分號,掌櫃是我娘的師弟,或許能知道些內情。”

藥鋪的木門虛掩着,推開時聞到的卻不是藥香,是淡淡的血腥味。櫃台後的算盤掉在地上,算珠散落一地,其中一顆沾着暗紅的血漬。楚輕晚立刻從藥箱裏取出根銀簪,在血漬上擦了擦,簪尖瞬間變黑:“是蝕骨煙的毒,人剛離開沒多久。”

裏屋的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道縫。林硯將楚輕晚和蘇念護在身後,沉水劍半出鞘,霜氣順着門縫滲進去——門後蜷縮着個穿灰布衫的少年,約莫十五六歲,懷裏緊緊抱着個藥罐,罐口還冒着熱氣。

“別殺我……”少年的聲音抖得像篩糠,“我是藥鋪的學徒,他們抓了掌櫃的去邙山,說要……要挖開甲字窟的主墓室,用掌櫃的青囊血脈當‘煙引’……”

蘇念突然攥緊了斷劍:“他們是不是有個拄骷髏拐杖的老嫗?”

少年猛地抬頭,眼裏滿是驚恐:“是!她的拐杖會冒藍火,還說……說要把青囊派的人都煉成‘活煙筒’,替蕭教主報仇!”

楚輕晚的臉色瞬間白了。她認得這個少年,是三年前在青囊谷學過三個月認藥的阿木,當時還因爲把“防風”當成“防己”被她罰抄醫書。“甲字窟的主墓室裏有什麼?”她扶住阿木的肩膀,指尖的銀針已經備好,“掌櫃的有沒有說過?”

“有……有塊刻着青囊紋的石碑!”阿木的聲音帶着哭腔,“掌櫃說那是青囊派初代祖師的衣冠冢,裏面藏着能克一切毒煙的‘淨塵珠’,黑蓮教的人就是爲了這個來的!”

林硯的沉水劍突然劇烈震顫,劍身上的霜氣竟凝成了細小的冰珠——他摸到懷裏的玄鐵令碎片,燙得像塊烙鐵。窗外傳來馬蹄聲,還有人低聲交談:“婆婆說今晚子時開挖,讓弟兄們先去甲字窟外守着,別讓閒雜人等靠近。”

是黑蓮教的人!

林硯立刻吹滅油燈,拉着楚輕晚和蘇念躲進櫃台後的暗格。暗格是青囊派分號的標配,窄小的空間裏還堆着去年的陳皮,藥香混雜着三人的呼吸,讓心跳聲格外清晰。

暗格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有人踢翻了算盤,還有人用刀鞘敲着櫃台:“搜仔細點,婆婆說林硯那小子說不定會來送死。”

“大哥,你說挖開青囊祖師的墳,真能找到淨塵珠?”

“管他有沒有,只要把青囊派的人都抓了,煉出蝕骨煙,照樣能讓江湖人聽話!當年焚天爐沒成,現在用毒煙稱霸江湖,不也一樣?”

對話聲漸漸遠去,直到確認藥鋪外沒人了,林硯才推開暗格的石板。楚輕晚扶着阿木從暗格裏出來,指尖的銀針始終沒離手:“阿木,甲字窟怎麼去?有沒有近路?”

“有!”阿木指着後院的水井,“井底下有密道,直通邙山古墓的側門,是當年掌櫃怕戰亂挖的。”

林硯提着沉水劍走到井邊,月光從井口照下來,映出井壁上鑿着的石階。他低頭看向楚輕晚,她的鬢角還沾着暗格裏的陳皮屑,眼裏卻亮得像淬了火:“去嗎?”

“去。”楚輕晚將淨塵珠的圖譜塞進他手裏,圖譜上的青囊紋與她腰間的玄鐵令碎片隱隱共鳴,“我娘的醫書裏說,淨塵珠不僅能克毒,還能喚醒青囊派失傳的‘活脈術’,要是被黑蓮教搶了,後果不堪設想。”

蘇念握緊斷劍,率先踏上井壁的石階:“我走前面探路,我爹說過,弈劍閣的弟子從不懼古墓裏的邪祟。”

林硯看着她瘦小卻挺直的背影,忽然想起蘇驚塵在武當山擋劍時的樣子。他伸手幫楚輕晚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發,沉水劍的霜氣擦過她的耳垂,帶起一絲戰栗:“小心腳下的青苔,青囊派的密道總愛藏機關。”

楚輕晚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輕輕按了按,像是在說“知道了”。月光順着井口往下淌,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疊在潮溼的石階上,像一串正在深入黑暗的腳印。

井底下的密道比想象中寬敞,岩壁上還留着青囊派的刻痕,畫着草藥和穴位圖。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忽然傳來“滴答”的水聲,還有隱約的歌聲——是個女人的聲音,唱着不成調的曲子,歌詞裏反復出現“骨成灰,煙成魂”。

“是鬼火婆婆的聲音!”蘇念突然停住腳步,斷劍在手裏攥得發白,“我在黑風寨聽過她唱這個,每次唱完就會有人被扔進煉煙爐!”

林硯示意兩人噤聲,自己貼着岩壁往前挪了幾步。密道盡頭的石門虛掩着,門外是片開闊的墓室,火把的光裏能看到十幾個黑衣人正圍着塊石碑挖掘,石碑上的青囊紋已被鑿得殘缺不全。鬼火婆婆站在石碑前,手裏的骷髏拐杖正往石碑的裂縫裏灌着什麼,黑色的液體接觸到石面,立刻冒出刺鼻的白煙。

“快了……”鬼火婆婆的聲音像破鑼,“只要把青囊祖師的骨殖挖出來,和蝕骨煙混在一起,這煙就能穿透內力,讓少林的和尚、武當的道士都得跪下來聽話!”

林硯的沉水劍陡然出鞘,霜氣瞬間彌漫了整個密道。他對楚輕晚和蘇念做了個手勢——楚輕晚繞去左側的通風口撒清瘴散,蘇念用斷劍敲擊石壁制造聲響吸引注意力,他則直取鬼火婆婆。

“動手!”

蘇念的斷劍剛敲在石壁上,林硯已如離弦之箭沖出密道。沉水劍的霜氣撞上最近的黑衣人,那人手裏的鐵鏟還沒落下,就被凍成了冰雕。鬼火婆婆反應極快,骷髏拐杖猛地頓地,三個黑衣人立刻舉着盾牌圍上來,盾牌上塗着黑油,霜氣落在上面竟滑開了。

“小娃娃倒是比你爹當年急。”鬼火婆婆冷笑,拐杖上的骷髏頭噴出三團幽藍的鬼火,“你爹林驚鴻當年在弈劍閣,可是等我煉完三爐煙才敢出手的。”

林硯的劍勢一頓。父親見過鬼火婆婆?那爲什麼從沒在日記裏提過?

就在他分神的瞬間,鬼火婆婆的拐杖突然裂開,露出裏面藏着的軟劍,劍身上纏繞着發黑的鎖鏈,鏈端的銅鈴“叮鈴”作響——蝕骨煙隨着鈴聲彌漫開來,帶着腐肉的氣味,嗆得林硯喉嚨發緊。

“林硯!”楚輕晚的聲音從通風口傳來,一袋清瘴散的藥粉撒落,與蝕骨煙碰撞出白霧,“用‘破陣子’的第七式,劍走輕靈,避開煙路!”

林硯立刻回神,沉水劍陡然變招。劍光貼着地面滑行,避開蝕骨煙最濃的區域,精準地斬向鬼火婆婆的手腕。鬼火婆婆被迫後退,軟劍的鎖鏈卻纏住了沉水劍的劍穗,兩人一拉一扯,竟在墓室中央僵持起來。

蘇念趁機繞到石碑後,斷劍狠狠劈向正在挖掘的黑衣人。她的劍法帶着蘇驚塵的影子,雖稚嫩卻狠勁十足,斷劍的缺口卡在對方的肩胛骨裏,疼得那人慘叫着倒地。

“找死!”鬼火婆婆見石碑被護住,突然咬破舌尖,一口黑血噴在骷髏頭上。鬼火瞬間暴漲,竟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鬼爪,帶着蝕骨煙抓向蘇念!

林硯瞳孔驟縮,猛地鬆開沉水劍,用碎玉手抓住鎖鏈,硬生生將鬼火婆婆往回拽。楚輕晚的銀針同時飛出,精準地扎在鬼爪的七處“關節”,鬼爪頓時潰散成火星。

“青囊派的‘鎖魂針’!”鬼火婆婆又驚又怒,軟劍突然脫手,直刺楚輕晚的咽喉。

林硯的沉水劍恰好回鞘,他反手抽出劍,霜氣與軟劍碰撞的刹那,突然聽到“咔嚓”一聲——軟劍的鎖鏈裏竟藏着塊玄鐵令殘片,此刻正與他懷裏的碎片產生共鳴,震得兩人都後退三步。

鬼火婆婆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不可能……玄鐵令怎麼會認你……”

林硯沒給她多說的機會,沉水劍的霜氣凝聚成冰錐,直取她的眉心。鬼火婆婆的鬼火還沒來得及升起,就被冰錐穿透了頭顱,身體軟軟倒下時,骷髏拐杖裏滾出個油布包——裏面是半塊青囊派的祖師牌位,背面刻着“驚鴻吾弟親啓”幾個字,是父親的筆跡。

墓室裏的蝕骨煙漸漸散去,楚輕晚正給被抓的百草堂掌櫃包扎傷口,蘇念蹲在石碑旁,用斷劍將散落的骨殖小心翼翼地歸攏進陶罐。林硯展開那塊祖師牌位,背面的字跡在火光裏格外清晰:

“鬼火婆婆煉煙,實爲復仇。其女當年被誤當作魔教妖人斬殺,凶手實爲鎮北王舊部。吾以玄鐵令殘片爲憑,允她煉煙,卻約定不得傷無辜……”

原來父親與鬼火婆婆之間,還有這樣一段過往。林硯握緊牌位,忽然明白江湖的恩怨從來不是非黑即白,就像這蝕骨煙,既能害人,也能在懂它的人手裏變成護人的利器。

楚輕晚走過來,指尖輕輕拂過他肩上沾着的煙漬:“淨塵珠找到了,在石碑的暗格裏。”她舉起顆瑩白的珠子,在火光下泛着溫潤的光,“青囊派的祖師果然留了後手。”

蘇念抱着裝骨殖的陶罐,抬頭看向林硯:“林哥哥,我們把祖師送回青囊谷吧?我爹說,落葉總要歸根的。”

林硯點頭,將沉水劍歸鞘。月光從墓室的破洞照進來,落在三人身上,也落在鬼火婆婆冰冷的屍體上。他知道,黑蓮教的餘孽不會就此罷休,邙山的古墓裏或許還藏着更多秘密,但此刻看着身邊的人——楚輕晚手裏的淨塵珠、蘇念懷裏的陶罐、自己掌心的祖師牌位,忽然覺得這趟邙山之行,不僅是爲了尋藥,更是爲了替父輩們了結那些未了的恩怨。

青囊谷的蓮池該添新的藥草了,弈劍閣的殘碑旁或許該立塊新的石碑,刻上那些被遺忘的名字。林硯握緊沉水劍,劍穗上的冰珠在月光裏折射出細碎的光,像一串正在串聯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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