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雲層,給溼漉漉的街道鍍上了一層金邊。蘇晚攥着手機,盯着那條提醒“小心HR調查”的短信,後背泛起一層涼意。她不知道那個神秘號碼的主人是誰,卻清楚地意識到,星途公關絕不會輕易放過她——五十萬的賠償款還懸在頭頂,他們或許正等着抓她的把柄,讓她徹底無法翻身。
不能再待在原來的出租屋了。蘇晚咬了咬牙,轉身走向地鐵站。她沒有回家收拾行李,而是先去了銀行,將銀行卡裏僅剩的幾千塊生活費取了出來,又打車去了市中心的典當行。
推開典當行的門,濃鬱的檀香味撲面而來。櫃台後坐着一個戴老花鏡的老人,抬眼打量着渾身溼透、狼狽不堪的蘇晚,眼神裏帶着幾分疑惑。蘇晚深吸一口氣,從背包裏拿出母親送她的成年禮物——一條細細的鉑金項鏈,還有林浩宇曾經送她的鑽戒。
那枚鑽戒是她曾經最珍視的東西,見證了兩人三年的感情。可此刻,它在陽光下折射出的光芒,只讓蘇晚覺得刺眼又諷刺。她將項鏈和鑽戒放在櫃台上,聲音幹澀:“老板,您看看這些能當多少錢。”
老人拿起首飾仔細端詳了片刻,報出了一個不算高的價格:“項鏈成色不錯,能當兩千五,鑽戒款式有點舊,最多給你三千。一共五千五,你看行嗎?”
五千五,距離五十萬的賠償款還差得太遠,卻已是她目前能拿出的全部家當。蘇晚沒有討價還價,點了點頭:“行,麻煩您了。”
拿到錢的那一刻,蘇晚的眼眶又酸了。這不僅是錢,更是她逝去的愛情和曾經的憧憬。她攥着沉甸甸的現金,走出典當行,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找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先活下去。
她換乘了三趟地鐵,一路往城市邊緣的老城區走去。那裏房租便宜,魚龍混雜,是隱藏身份的絕佳去處。走在狹窄潮溼的巷子裏,兩側是斑駁的老牆和晾曬的衣物,空氣中彌漫着飯菜和潮溼的味道,和她之前住的繁華商圈形成了天壤之別。
蘇晚挨家挨戶地看牆上貼的租房廣告,終於在一條深巷的盡頭找到了一間小閣樓。房東是個慈祥的老太太,領着她爬上陡峭的木樓梯,推開了一扇吱呀作響的木門。
閣樓很小,只有七八平米,一張破舊的木板床,一個掉漆的書桌,再無其他家具。唯一的窗戶正對着鄰居的後牆,采光極差,白天都需要開燈。空氣中飄着一股淡淡的黴味,牆角甚至還結着蜘蛛網。
“姑娘,這房子雖然小,但勝在便宜,一個月八百塊,押一付一。”老太太看出蘇晚的窘迫,語氣溫和,“你要是不嫌棄,就先住着,以後條件好了再換。”
八百塊,幾乎花掉了她典當首飾所得的六分之一。蘇晚看着這間簡陋的閣樓,又想起自己曾經寬敞明亮的出租屋,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但她知道,這已經是她目前能承擔得起的最好選擇了。
“我租了。”蘇晚咬了咬牙,從兜裏掏出一千六百塊錢遞給老太太,“阿姨,麻煩您了。”
老太太接過錢,給了她一把生鏽的鑰匙:“這是鑰匙,水電費自理,有什麼事隨時找我。”
送走老太太,蘇晚關上門,靠在冰冷的門板上,終於忍不住滑坐在地。狹小的空間裏,只剩下她壓抑的哭聲。她不是哭房子簡陋,不是哭生活窘迫,而是哭自己從雲端跌落泥潭的落差,哭那些被辜負的信任和逝去的時光。
哭了不知道多久,蘇晚漸漸平靜下來。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那扇狹小的窗戶,新鮮的空氣涌了進來,帶着巷子裏飯菜的香氣。她看着窗外晾衣繩上飄動的床單,心裏突然生出一股韌勁:就算跌到谷底又怎樣?只要還活着,就有翻身的機會。
她開始收拾這個小小的閣樓。從便利店買了消毒水和抹布,一點點擦拭着積滿灰塵的桌椅和地板;找房東借了掃帚,清掃了牆角的蜘蛛網;又去批發市場買了最便宜的床單和被子,將那張破舊的木板床鋪得幹淨整潔。
忙完這一切,已是傍晚。蘇晚累得癱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搖搖欲墜的燈泡,肚子餓得咕咕叫。她從背包裏拿出一個饅頭,這是她中午在路邊買的,已經涼透了,咬一口幹澀難咽,卻成了她此刻最溫暖的慰藉。
吃完饅頭,蘇晚打開手機,小心翼翼地注冊了一個新的微信號,將昵稱改成“蘇念”——取“思念過往,卻不念過往”之意。她拉黑了林浩宇和白若琪的所有聯系方式,刪除了手機裏所有和星途公關相關的照片和文件,徹底與過去做切割。
第二天一早,蘇晚換上了最樸素的衣服,扎起頭發,開始找兼職。她不能一直坐吃山空,五十萬的賠償款像一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她必須盡快賺錢,同時隱藏自己的身份。
她在街邊的勞務市場找了一份發傳單的工作,一天一百塊,日結。六月的太陽毒辣得厲害,蘇晚站在路口,手裏攥着厚厚的傳單,一個個遞給過往的行人。大多數人都是匆匆走過,有的甚至會不耐煩地揮手拒絕,偶爾有人接過,她都會連忙說聲“謝謝”。
汗水順着她的臉頰滑落,浸溼了後背的衣服,防曬霜早已被汗水沖掉,皮膚被曬得通紅,火辣辣地疼。一天下來,她的胳膊酸痛得抬不起來,嗓子也幹得冒煙,卻只賺了一百塊錢。
傍晚收工的時候,勞務市場門口有賣盒飯的,十五塊錢一份,兩葷一素。蘇晚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買了一份。這是她這幾天來吃得最豐盛的一頓飯,米飯粒粒分明,菜雖然有點鹹,卻讓她吃得熱淚盈眶。
回到閣樓,蘇晚累得不想動,卻還是強撐着打開了從舊書市場淘來的筆記本,開始寫反思日記。她一筆一劃地寫下自己在星途公關的經歷,從最初的天真信任,到後來的被背叛陷害,每一個細節都寫得清清楚楚。
“今天發傳單,被拒絕了無數次,才明白賺錢有多不容易。以前在星途,拿着高薪,卻從未珍惜,總覺得憑自己的能力,什麼都能得到。現在才知道,職場不是象牙塔,人心也不是非黑即白。”
“林浩宇和白若琪的背叛,讓我看清了人性的險惡。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毫無保留地相信別人,也不能再只靠才華橫沖直撞。這個世界,需要技巧,需要僞裝,需要保護自己的鎧甲。”
“五十萬的賠償款,父親的冤屈,秦振雄的陰謀……這些都不能忘。現在的我太弱小,只能蟄伏,只能積累。總有一天,我會帶着足夠的力量,回到那個戰場,奪回屬於我的一切,爲父親討回公道。”
寫完日記,蘇晚合上筆記本,看着窗外漸漸亮起的路燈,眼神裏不再有迷茫,只剩下堅定。她知道,這條路會很艱難,但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接下來的日子,蘇晚過上了兩點一線的生活。白天,她要麼發傳單,要麼去餐廳做服務員,哪裏賺錢多就去哪裏;晚上,她回到狹小的閣樓,要麼學習公關專業知識,要麼觀察身邊那些“會來事”的人,偷偷學習他們的溝通技巧和處事方式。
在餐廳做服務員的時候,她遇到了一個叫小李的同事。小李比她小兩歲,學歷不高,卻很會說話。有一次,小李不小心把水灑在了客人身上,非但沒有被投訴,反而讓客人心甘情願地原諒了她。
蘇晚看得清清楚楚,小李沒有慌亂,而是立刻拿出紙巾幫客人擦拭,一邊擦一邊委屈地說:“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太笨了,今天客人太多,我有點忙不過來,不小心撞到了您。您千萬別生氣,我這就去給您拿條幹淨的毛巾,再給您打個折,您看行嗎?”
她的語氣帶着恰到好處的歉意和示弱,眼神溼漉漉的,讓人根本生不起氣來。老板過來的時候,小李又搶先一步說:“老板,都是我的錯,您別責怪蘇晚,是我太不小心了。”
幾句話下來,既化解了危機,又在老板面前賣了乖,還順便拉攏了蘇晚。蘇晚看着這一切,心裏豁然開朗——原來說話也是一門學問,適當的示弱和真誠的態度,遠比強硬的辯解更有用。
她開始默默觀察小李的言行舉止,把她那些巧妙的溝通話術記在筆記本上,結合自己過去的經歷,總結出一套“職場生存技巧”。她知道,這些技巧現在用不上,但總有一天,會成爲她反擊的武器。
這天晚上,蘇晚收工回到閣樓,剛打開門,就看到門縫裏塞進來一張紙條。她心裏一驚,警惕地環顧四周,巷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她撿起紙條,借着昏暗的燈光打開,上面只有一行手寫的字:“星途公關近期將舉辦周年慶,林浩宇、白若琪會作爲優秀員工發言,或許是你獲取證據的好機會。”
蘇晚的心髒猛地一跳,手裏的紙條瞬間變得沉重起來。這張紙條是誰送的?是那個神秘號碼的主人?還是張姐?對方爲什麼會知道她的想法?又爲什麼要提醒她這件事?
她握緊紙條,走到窗邊,警惕地看向巷口。夜色濃稠,看不清任何動靜,卻讓她莫名地感到一陣寒意。這個隱藏在暗處的人,似乎一直都在關注着她的一舉一動,既像是在幫她,又像是在監視她。
周年慶、林浩宇、白若琪、證據……這幾個字眼在她腦海裏盤旋,讓她既興奮又警惕。這確實是一個機會,但也可能是一個陷阱。
蘇晚將紙條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眼神裏卻充滿了糾結。她現在的力量還太弱小,貿然行動很可能會暴露自己,得不償失。可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下次再想接近林浩宇和白若琪,獲取他們背叛的證據,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夜色漸深,閣樓裏的燈光昏黃而微弱。蘇晚坐在書桌前,看着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筆記,又想起那張神秘的紙條,心裏陷入了兩難的抉擇。
她不知道,這個看似誘人的機會背後,隱藏着的是通往真相的捷徑,還是另一個更深的圈套。而那個一直隱藏在暗處的神秘人,到底是誰?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