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把顧珏難住了。他自己有什麼喜好?仔細回想,似乎還真沒有特別的。
沉吟片刻,他才緩緩開口:“大公子平日晨起後,會在院中舒展片刻,有時會耍耍兵器,給常用的那柄長劍擦擦灰。”
“之後便是看書、上朝,若得空,便去兵營看看,除此之外,倒也沒什麼特別的喜好了。”
“沒有喜好的人最難伺候了。”唐雪梨托着腮嘆氣,語氣裏滿是愁緒。
顧珏耳尖微微發燙,下意識辯解:“這、這也沒有吧。”他哪是沒有喜好,只是沒法當着她的面說自己的喜好。
他能說,他喜好她嗎?
“沒有喜好就沒法揣測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唐雪梨皺着眉,手指無意識摩挲着紙面。
這樣她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靠近,是該表現得憂鬱些,還是……楚楚可憐些。
見她苦惱得快要皺眉,顧珏心頭一動,輕聲補充:“他、他喜歡穿白衣,吃的食物會偏精細些,腰間還總掛着一塊玉佩。”
話一出口,他自己都有些緊張,指尖悄悄攥緊了衣擺。
可越說,他越覺得唐雪梨看他的眼神不對勁,那目光像是帶着探究,一點點掃過他的白衣,又落在他腰間的玉佩上。
顧珏終於按捺不住,聲音發緊:“怎、怎麼了?”
“阿珏,”唐雪梨忽然笑了,“我怎麼聽着你描述的人,倒更像你呢?”
顧珏心猛地一跳,正要開口解釋,唐雪梨卻已收回手,笑着擺了擺:“跟你開玩笑呢,我先走了。”
看着她轉身的背影,顧珏心頭一急,脫口問道:“阿梨,那你明日還會來給我送東西嗎?”
話出口的瞬間,他就屏住了呼吸,眼底滿是期待。
唐雪梨正沉浸在“找到方向”的喜悅裏,想也不想便答:“我明天還有事情。”
話音剛落,她就瞥見顧珏眼裏的光瞬間暗了下去,那失落像小石子般砸在她心上。
可她沒改口,明天是顧夫人考核的最後一天,能不能進大公子院,就看這一回了。她千裏迢迢來京城,爲的就是這一刻,絕不能因爲這點猶豫放棄。
“好吧。”顧珏的聲音低了些,卻還是扯出個淺淡的笑,“阿梨,認識你很開心。”
“我也是。”唐雪梨停下腳步,回頭沖他揮了揮手,“保重,我走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路口,顧珏才緩緩收回目光。
張叔卻有些不解,“少爺,這姑娘就是在找顧府大公子,您爲何不同她表明身份?”
依張叔看,這姑娘無非是想攀高枝,連大公子的面都沒見過,就說喜歡大公子,還要打聽他的喜好。
若是大公子表露身份,這姑娘一定會自己往上撲的。
可顧珏卻沒言語,他只是順勢看向了自己的腿。
“我這副模樣,豈不是平白連累人家姑娘?”
張管家欲言又止,最後嘆了口氣,說起顧珏的腿。“要不是當年,哎,您跟鎮國公府的婚事也不會被擱置到現在。”
唐雪梨走後,顧珏恢復成了那副清冷的模樣,淡淡道:“張叔,那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他想要的東西,絕對不會輕易放棄。可鎮國公府來退婚,他甚至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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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夫人端坐在上座,目光掃過階下衆人。
一旁的王嬤嬤隨即沉聲道:“今日考核,需測你們的詩詞歌賦、四書五經、女則女訓,還要考簪花點茶的手藝與記賬的本事。”
她語氣嚴厲,帶着警告,“你們心裏打的主意,老婆子都清楚,但想留在大公子身邊,得憑真本事說話。現在,開始吧。”
唐雪梨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緊張,她最薄弱的便是計數,一坐到案前,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便在眼前打轉,攪得她心煩意亂。
恍惚間,她竟想起了遂安,想起從前她算錯賬時,遂安總會站在身後,握着她的手,溫聲勸她:“沉下心,慢慢來,數字不會跑。”
靠着這份回憶,唐雪梨總算穩住心神,一筆一劃寫完最後一個字。
她拿起賬本起身,剛要上前交卷,卻被同樣來交卷的紅杏猛地撞了一下。
唐雪梨心頭一緊,急忙翻看賬本,見紙面幹淨、字跡未亂,才鬆了口氣,快步將賬本遞了上去。
可最終結果公布時,唐雪梨卻愣住了,本該是她勝出,只因賬本上一個關鍵數字算錯,名次硬生生落到了後面。
“顧夫人!”唐雪梨急忙上前,語氣急切,“方才交卷時,我被紅杏撞了一下,定是她趁機動了手腳!”
她一把抓住紅杏的手腕,目光堅定,“是你做的!”
“你有什麼證據?親眼看見了?可別在這裏污蔑好人!”
“我看見了。”
一道清冷又熟悉的聲音,突然從唐雪梨身後響起。
她渾身一震,猛地回頭,竟是阿珏!他怎麼會在這裏?
就在唐雪梨滿心疑惑時,紅杏的臉卻瞬間變得慘白。
緊接着,階下所有下人“噗通”一聲齊齊跪地,聲音恭敬又帶着敬畏:“見過大公子!”
大公子”三個字砸在唐雪梨耳中,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阿珏,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阿珏,竟然就是顧府大公子?
顧珏坐在輪椅上,被侍從推着快步上前,伸手將怔在原地的唐雪梨扶起,眼底帶着幾分歉意。
唇邊卻漾開一抹輕鬆的笑:“抱歉阿梨,不是故意瞞你。”
“是……”
唐雪梨垂下頭,指尖微微發顫。她腦子裏亂糟糟的。
一會兒想該擺出受寵若驚的模樣,一會兒又覺得該顯露出幾分嬌羞,可還沒等理清楚思緒,顧珏的聲音已再度響起。
“既是比試,便要講究公平公正。”他語氣冷了幾分,目光掃過面無血色的紅杏,“如此心術不正之人,留着只會生事,應該取消資格,趕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