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嬤嬤聞言面色驟變,紅杏更是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眼眶通紅地望着顧珏,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顧夫人坐在上座,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眼底閃過一絲了然。
她沒再多言,只抬手示意下人罰了紅杏月俸,隨後沖唐雪梨勾了勾唇,聲音溫和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你過來。從今日起,你便去大公子院裏伺候吧。”
“是……”
顧珏回到院中,轉身便見唐雪梨立在門口,他笑着招手:“阿梨,怎麼站在門口?快進來。”
“是大夫人讓我來的。”唐雪梨應聲,心裏卻已透亮,顧珏早查清了她的底細,之前種種不過是故意逗弄。
她不惱,只犯了難:如今知道對方是顧府大公子,總不能再像從前那樣把人當小奴才對待。
她暗自琢磨,是該嬌羞地遞出手,還是學話本子裏的橋段,假裝絆倒跌進他懷裏才好?
“阿梨,阿梨?”見他走神,顧珏連喚了兩聲。
唐雪梨定了定神,剛要按想好的法子行動,門外突然傳來張叔的聲音:“大公子,太醫來了。”
顧珏被張叔推着轉身就走,唐雪梨那往前撲的動作瞬間落了空,差點直直摔在地上。
唐雪梨堪堪站穩,目光一轉,正撞進顧珏腿上密密麻麻的銀針裏。
她心頭一動,好奇地湊過去蹲在旁邊,仰着小臉問:“阿珏,你生病了嗎?”
顧珏低笑一聲,聲音帶着幾分暖意:“阿梨忘了?我有腿疾,每到天冷換季就疼得厲害,扎這些針能好受些。”
“疼痛難耐……”唐雪梨忽然想起遂安曾給她看過的醫書,若是腿疾仍有痛覺,倒不算徹底不能治愈。
遂安…….
他現在應該已經忘記她了吧。
-
傅遂之把唐雪梨消失不見的怒火,都轉移到了審訊犯人身上。
青崖縣的青樓楚館內,此刻卻是一片狼藉。
“咚”的一聲悶響,一個男人被狠狠踹在門板上,厚重的木門瞬間轟然碎裂。男人還沒來得及爬起。
一道身着黑色錦衣、發冠高豎的身影已持劍步步逼近,凜冽的氣勢壓得人喘不過氣。
“殿、殿下饒命!”男人連滾帶爬地磕頭,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蒼翼上前爲傅遂之扯過一把椅子,傅遂之悠然坐下,指尖把玩着男人方才觸碰過的香料。
語氣平淡卻帶着刺骨的寒意:“既知道我的身份,該清楚我爲何而來。你以爲躲離京城多年,日日藏在這風月場裏,就能瞞天過海?”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殿下饒命!”男人哭得涕泗橫流。
下一秒,冰冷的劍鋒已架在了他的脖頸上。
“你若真不知情,我今日便不會踏進來。”
傅遂之垂眸看向男人的手,腳猛地踩了上去。“啊——!”男人痛得慘叫出聲,忙不迭地嘶吼:“我說!我都說!”
傅遂之指尖捻着香料,玄黑錦袍襯得他面容愈發俊朗,眉眼間卻凝着化不開的深沉。
蒼翼拱手上前,聲音壓得極低:“殿下,那人全招了。先皇後一案確有隱情,另外……顧府大公子顧珏的腿,並非頑疾,是中毒所致。”
“中毒?”傅遂之抬眸。
凌厲的目光驟然閃過,唇角卻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語氣裏帶着幾分玩味,“有意思。”
從揪出叛徒到厘清青崖縣諸事,他只用了三日。
此刻事了,傅遂之再無耽擱,起身揮袖,冷沉的聲線擲地有聲:“回京。”
_
京城的晨光剛漫過屋檐,鑼鼓聲便震天動地。
唐雪梨揉着惺忪的眼,嘟囔着翻了個身:“什麼時辰啊,吵死了……”
她剛坐起身,裸露的香肩半滑,小環一便罵句小妖精,一邊催着她穿衣。
“阿梨,快別磨蹭了!今日太子殿下爲先皇後祈福歸京,街上早就圍滿了人,去晚了連踮腳的位置都沒了!”
“太子殿下?”唐雪梨猛地睜眼,睡意瞬間消散。她雖心高氣傲想攀高枝,卻從不敢將念頭動到太子身上,那可是雲端之上的尊貴人物。
“哎你別扯我!衣裳還沒穿好呢!”唐雪梨被小環拽着往外跑,裙擺都差點絆了腳。
-
不入天家不知天家富貴。
剛擠到街邊,唐雪梨便被眼前的陣仗驚住。一眼望不到頭的儀仗中,爲首的士兵身着玄武鎧甲,銀光在日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
而最前方的轎輦,竟比她平日裏睡的床還要寬大,穩穩地碾過青石板路。
紅杏瞥見唐雪梨,眼底淬着冷意,語氣尖刻:“唐雪梨,你不去守着大公子,跑到這兒來湊什麼熱鬧?”
小環見氣氛瞬間繃緊,忙上前打圓場,笑着拉了拉唐雪梨的衣袖:“紅杏姑娘,大公子今早去上朝迎太子殿下了,我帶阿梨出來看個新鮮。”
“快瞧,太子的儀仗過來了!”
紅杏本就沒打算多糾纏,順着話頭望去,沒再理會唐雪梨。
轎輦由汗血寶馬牽引,真絲藍綢的轎簾隨風輕晃,簾角綴着的寶珠折射出細碎金光,連轎身都鑲着一圈閃眼的金子。
唐雪梨看得發怔,指尖不自覺攥緊衣角,她從未見過這般鋪張的富貴,連尋常擺件竟都是真金。
“阿梨,你家裏不也是京中人家嗎?”
小環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打趣,“京裏貴人回朝,像公主、太後出行都會沿街走,你怎麼瞧着跟從沒見過似的?”
唐雪梨心頭一跳,慌忙輕咳兩聲轉移話題,聲音卻有些發虛:“那……太子殿下用的酒杯,也是金子做的嗎?”
話剛落地,旁邊忽然傳來一陣細碎的嘲笑聲,有人捂着嘴低聲議論:“這是誰家的姑娘?竟問出這種話,也太沒見識了……”
唐雪梨聽見周遭的嘲笑聲,耳尖一熱,羞怯地撓了撓頭,幹幹“嘿嘿”笑了兩聲。
這時,遠處車架漸近,太監高唱一聲“太子殿下儀仗到——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