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把所有希望都壓在轉瞬即逝的十秒鍾，這對執行者的要求高到了極致。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問了一個不相幹的問題：“你怎麼會地府的安魂經？”
據她所知，這套經文是地府高階神職人員才有資格修習的不傳之秘，專用於安撫那些怨氣滔天、無法引渡的惡魂，尋常的道士和尚根本不可能接觸到。
藺宸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早就料到她會這麼問。
“一本古籍上看到的，覺得有趣，就記下了。”他回答得雲淡風輕。
虞燭：“......”
信你個鬼！
她真想一劍鞘拍在這張過分好看的臉上。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兒跟她裝神秘。
但她也明白，現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
藺宸的計劃，是眼下唯一的破局之法。
而且......
她看了一眼那面被困在結界裏、依舊在瘋狂肆虐的牆壁，又想起了那套價值不菲的沙發。
“這牆要是炸了，別說沙發，整棟樓都得我賠！”她惡狠狠地自言自語了一句。
比起探究這個男人的秘密，還是自己的錢包更重要。
“好。”虞燭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就按你說的辦。你負責念經，我負責捅她心窩。不過說好了，這次行動的額外風險費，精神損失費，還有我的靈力消耗補償的酬金，你得付我一半！”
都什麼時候了，還想着錢！
“成交。”藺宸咬牙爽快地答應。
兩人迅速達成協議。
虞燭不再廢話。
她後退兩步，與藺宸拉開一個安全的距離，烏木短劍橫於胸前，左手並指抹過劍身。
動作幹脆利落，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藺宸也沒耽擱，當即盤膝坐下。
雙手在胸前結了一個虞燭從未見過的復雜法印，雙目一閉，整個人的氣質瞬間一變。
之前的溫文爾雅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接近神佛的莊嚴肅穆。
“聽我口令。”
他沉聲叮囑了一句，隨後，念起經文。
虞燭一邊調集體內靈力，一邊分神聽着。
別說，這經文還真有點東西。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結界內那女鬼狂暴的氣息，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平緩下來。
那瘋狂的沖撞漸漸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壓抑的嗚咽。
有效！
虞燭立刻收斂心神，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烏木短劍上。
她緩緩閉上眼睛，將自己的靈力全部調動起來，灌注於劍身之上。
她的靈力至剛至陽，霸道無比。
隨着靈力的注入，原本漆黑如墨的劍身，竟從內部透出了一層淡淡的白光。
一切準備就緒，只等藺宸的信號。
然而，一秒過去了。
五秒過去了。
十秒過去了。
藺宸的經文依舊不緊不慢。
而結界裏的女鬼，雖然不再狂暴，但那股核心的怨氣依舊凝聚不散，魂釘的氣息若隱若現，根本無法精準鎖定。
虞燭的眉頭皺了起來。
她維持着靈力的高度凝聚，這對她來說也是巨大的消耗。
這家夥怎麼回事？
跟個老頭子念經一樣，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按他這個速度，天亮了都安撫不完。
“喂，”她忍不住開口，聲音壓得很低。
“賣古董的，你能不能快點？擱這放催眠曲呢？”
藺宸眼皮都沒動一下，誦經聲依舊平穩，只是從唇邊飄出一句話：“凝神，靜氣，戒驕，戒躁。”
虞燭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我躁你個頭啊！
老娘在這兒舉着把幾百斤重的靈力炸彈，胳膊都快酸了，你倒是指點江山起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
行，你是大爺，你說了算。
我忍。
她再次閉上眼，試圖將靈力控制得更加精細。
但她霸道慣了的靈力，此刻就像一匹脫繮的野馬，在她經脈裏橫沖直撞。
爲了將其壓縮在小小的劍身裏，她必須時刻與之對抗。
“嗡——”
烏木短劍上的白光猛地漲縮了一下，一股失控的靈力餘波不受控制地泄露出去，狠狠撞在了藺宸維持的金色結界上。
“砰！”
結界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光芒瞬間黯淡了幾分。
被經文安撫的女鬼似乎受到了驚擾，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身上的怨氣再次有了抬頭的趨勢。
“你幹什麼！”
藺宸的聲音驟然拔高，誦經聲都出現了刹那的停頓。
他額角一根青筋猛地跳了一下。
“穩住你的靈力！再這麼沖一下，結界就破了！”
虞燭也嚇了一跳，趕緊收束心神，好不容易才將那股暴走的靈力重新壓制回去。
她也火了。
“你以爲我願意啊！你念經跟烏龜爬一樣，我這靈力都快憋炸了！你倒是快點啊！她又要醒了！”她一邊費力地維持着法術，一邊壓低了聲音吼了回去。
“我在找她的神魂節點！不找到節點，念再快也只是對牛彈琴！”
藺宸加快了念經文的語速。
隨着他語速加快，結界內的女鬼頓時安靜了下去，甚至連嗚咽聲都停止了。
機會！
虞燭眼神一凝，正準備出手。
“還沒到！”藺宸又是一聲低喝。
“別動！她的魂魄還沒完全沉寂！”
虞燭硬生生停住了動作，強大的慣性讓她氣血一陣翻涌。
她咬着牙，死死盯着結界裏的動靜。
“你能不能給個準信兒啊？到底行不行？”
“你能不能把你的靈力收一收！別老往我結界上懟！牆都要被你拆了！”藺宸嘆息！
兩人在這陰森恐怖、怨氣沖天的凶宅裏，一個盤膝而坐，一個持劍而立，明明是在進行着生死一線的精密合作，卻隔空開始了一場夫妻吵架式的互相指揮。
“你快點！”
“你穩點！”
“我怎麼穩？你倒是給力啊！”
“我怎麼給力？你一直在幹擾我！”
“我幹擾你？我這是能量太強，你接不住！”
“你那是控制力太差！”
“你行你上啊！”
“我要是能上，還用得着你？”
“......”
虞燭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相互甩鍋、誰也不服誰的瞬間，異變陡生！
或許是兩人的爭吵驚動了什麼，又或許是他們的靈力在對抗中達到了某種奇特的共振。
當虞燭的靈力再次不受控制地撞上藺宸的結界時，兩股截然不同卻又同樣強大的力量，並沒有像之前那樣產生劇烈的排斥。
反而，像是水乳交融一般，瞬間連接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