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第二天醒來時，已經九點多了，衣服沒疊幾件，手機還沒電了。
上了班的人，就知道手機沒電是一件多沒有安全感的事情。
哪怕是周末。
她給手機充上電，看見手機上跳出來很多消息，大致掃了一眼，確認沒有工作信息後，才放心地去洗漱了。
洗漱完，做了早餐，才開始看那些信息。
昨天那條朋友圈點贊史無前例地多，她在這些點贊中看到了一個稍顯陌生的人，裴聿。
居然是最早點贊的人。
她好奇地點進去裴聿的朋友圈，發現他昨晚也發了一條朋友圈，看時間，比自己發的還早半個小時。
配圖一張結婚證的封面照。
還有一張是二人的登記照。
配文：我結婚了。
算上句號，五個字符，連一個表情都沒有，簡潔幹脆。
林野給他點了個贊，評論：裴先生，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評論完，她咬了一大口三明治。
很快，手機上有了裴聿的回復。
——裴先生，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好的。
兩人昨晚約好的搬家時間是十點。
敲門聲響起時，林野看了一眼時間，正好九點五十五分。
是個時間觀念很好的人。
林野去開門，裴聿站在門口，和昨天稍顯正式的裝扮不同，今天穿得十分休閒，而且大約知道要搬家，沒有穿淺色衣服，穿的是深色的運動裝。
手裏還捧着一束粉荔枝。
“送給你。”
“謝謝。”林野眼睛一亮，很意外，“你好浪漫啊。”
裴聿：“沒有，我是看你昨天去看外婆的時候，也買了花。所以才想起來的，我第一次來你家，也不好空手來。”
林野雙手捧着那束粉荔枝，聞了聞，問裴聿：“像不像劉亦菲？”
裴聿：“？！”
林野尬住兩秒，原來男生不懂這個捧花梗。
可是劉亦菲不是直男女神嗎？
哦，對了，裴聿不是直的。
“……沒什麼。”
裴聿換了林野遞給他的拖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我不知道彩禮應該給多少合適，這張卡裏是我自己工作之後存的錢，密碼我昨晚特意改了，是我們結婚的日子。你拿着吧，就當是彩禮。”
他語氣很誠懇。
昨天從醫院出來後，他們就沒再聊起彩禮這個話題，她還以爲這件事就翻篇了呢，沒想到裴聿心裏居然還記着這事。
不僅記着，而且行動力還挺強。
林野好奇道：“你這卡裏有多少錢？”
“五百多萬。”
林野動作一頓：“？！這麼多？你碩士畢業也才兩年多吧，兩年多存這麼多？”
裴聿：“我大學的時候就開始寫代碼了，去年運氣好，賣了一個專利。”
嫉妒使人面無全非，面目可憎。
林野尬笑：“不用了，五百多萬彩禮也太離譜了，而且我們……”
本來也不是正經結婚啊。
轉念又想，裴聿給的這應該不叫彩禮，得叫精神損失費。
他是因爲心虛，所以才給這麼多彩禮的嗎？
那自己不收的話，他是不是不會安心。
還是讓他安心吧，大不了到時候離婚的時候，再還給他。
裴聿見她收下了銀行卡，這才換了拖鞋進來，他腳步很輕，這是他暗戀了十二年的人的家，他比自己的家還珍視。
是個不足六十平的復式公寓，商住兩用，房間裏沒有太多裝飾，舒適爲主，中性風。
飄窗上放了一大瓶富貴竹，養得很好，綠油油的，葉片翠潤，白色的根須非常茂盛。
他記得，昨天林野去看池愛珍時，也給她買了富貴竹，也是拿玻璃瓶養了放在病房裏。
只是剛買的富貴竹根系很少。
林野：“富貴竹是最好養的植物，只要及時換水，放在有陽光的地方，它就可以生根發芽。生命力旺盛，又生機勃勃的植物。就像我一樣。”
裴聿好似是明白了她爲什麼要給池愛珍送富貴竹。
兩人很快就收拾出兩個大行李箱的行李，林野想了想，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裴聿提醒她：“蛇。”
昨天聽說她養蛇，他就很好奇，昨晚還特意在手機上搜了一些養蛇的相關知識。
今天一進來，他眼神就在找，可看了半天，也沒看見蛇在哪裏。
“差點把她兩忘了。”
林野去樓上自己的臥室拿了兩個透明亞克力飼養箱。
兩條蛇是分開的，一條是通身雪白，帶一點粉色的白蛇，眼睛是紅色的，圓圓的，頭很窄，鱗片光潔整齊。
裴聿：“她……好漂亮啊。”
除了漂亮，他也想不出其他形容詞了。
林野：“這是白娘娘，漂亮是漂亮，就是個性有點神經質，不過能理解，美女嘛，都是有點脾氣的。我叫她素貞。”
裴聿輕輕敲了敲盒頂的透氣孔，裏頭的素貞突然竄起來，朝着裴聿吐了吐信子。
裴聿本能地往後仰了仰，身體出了一層雞皮疙瘩，還好穿着衣服看不出來。
林野沒察覺到他的異樣，只盯着飼養盒：“放心，沒有毒的。大多數的寵物蛇都是無毒的，一般也不會無緣無故攻擊人，素貞這是喜歡你呢。她就這樣。”
話音未落，素貞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朝着林野張開血盆大口。
“你看看，毒牙都沒有，奶凶奶凶的。”
裴聿還是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又去看另一只，這一只更小一些，鮮綠色，鱗片自帶一種玉石的光澤油潤感，眼睛是黑色的，長得一臉呆萌，安安靜靜地躺着。
“這是翠青，我叫她小青，她個性很溫順的，最乖了。”
裴聿問：“這真的不是竹葉青嗎？”
林野：“竹葉青，你給我十條命我也不敢養啊。竹葉青的頭是三角形的，瞳孔是豎着的，我們小青的頭是橢圓形，眼睛也是圓圓的，多可愛。”
“就因爲和竹葉青長得太像，翠青又叫怨種蛇，因爲在野外，很多人一看到綠色就誤以爲是竹葉青，遭到一頓毒打。”
林野打開盒子，拿出小青，放在手上：“你摸一摸，她很溫順的。”
裴聿哪裏敢，他小時候被蛇咬過，學生時代走到路上看到蚯蚓都怕，對這類蠕動的小動物都避如蛇蠍。
林野沒有強求，將小青放回飼養盒，最後看看四周。
這套房子是她上大學時，池愛珍給她買的房子，用的是她父母的存款和賣掉他們家老房子的錢，其中一部分給林野交學費和生活費了，剩下的錢不多，只夠買這麼一個郊區的商住兩用小復式。
就爲了這些錢，張家沒少爆發爭執。
許酈張口閉口就是林野在他們家白吃白住這麼多年，一分錢不給，簡直就是白眼狼。
可其實他們一大家子住的房子，雖然戶口本上戶主的名字只寫了張永華一個人，但池愛珍也出了一半的錢。而且家裏的家務活，大部分都是池愛珍和林野做的。池愛珍不許林野做，讓她好好學習。林野看着池愛珍的腰一天一天彎下去，眼神也慢慢開始老花，額頭上的皺紋越來越多，哪裏舍得讓她一個人做。
自從林野來這個家的第一天開始，張永華夫婦就一直在打這筆錢的主意，池愛珍說什麼也不肯拿出來。
舅舅張永華下崗後，開了家雜貨鋪，爲了多些錢周轉，成天的磨池愛珍拿錢出來，池愛珍不給，張永華就說她偏心妹妹，想把所有的錢都給林野。
池愛珍被他磨得受不了，就把自己的工資卡給了張永華，但是屬於林野的那張卡，想都別想。
這些錢不僅是林野的學費，還是她以後安身立命最基本的保障，池愛珍豁出命也沒讓張永華兩口子得手。
張永華兩口子無所不用其極，幾乎把家裏翻遍了，就連池愛珍的內衣內褲都沒放過，恨不得將這個家掘地三尺，也沒找到存折和銀行卡。
直到林野大學畢業，池愛珍才從林野父母的骨灰盒裏，找出了藏了多年的銀行卡和存折，。
張永華兩口子一直討厭林野，更是討厭家裏放着骨灰那種東西，碰一下都先晦氣，自然也就忽略了。
所謂的燈下黑。
池愛珍取出存折後，這才將女兒女婿的骨灰盒落土爲安。
當時池愛珍說了一句話，“你爸媽功成身退了，讓他們安息吧。”
……
一想到這裏是父母給自己留下的，也是外婆好不容易才給自己守住的最後一方小天地。
林野心裏充滿不舍。
裴聿將她的東西搬到電梯口，回頭見她還在發呆，叫了她一聲。
“林野？”
林野回過神來，應了聲，拎着行李箱就要出去。
裴聿從她手裏接過行李箱：“我來吧，你抱着花就好。”
林野問：“花又不重，我幫你。”
裴聿說：“我來就好，你抱着花的樣子，很好看。”
他的意思是，讓林野抱着花就好。
他一直在琢磨那句“像不像劉亦菲”，雖然不解其意，但他猜，約莫是在問好不好看的意思。
林野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裴聿這麼聰明的人，反射弧居然這麼長，又調侃他：“像劉亦菲？”
裴聿真誠發問：“劉亦菲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