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二卷:烈焰仁心

開篇:凌晨的警鈴

時間:聯合診療中心成立第五個月,周日凌晨3:47

地點:市一院總值班室

緊急電話的鈴聲像刀子一樣劃破深夜的寂靜。

總值班醫生抓起電話,聽了一句,臉色驟變:“……多少燒傷面積?……有吸入傷嗎?……好,我們立即啓動大面積燒傷應急預案!”

掛斷電話,他按下了醫院廣播系統的紅色按鈕。刺耳的警報聲瞬間響徹全院:

“全院注意!全院注意!啓動一級燒傷應急預案!所有燒傷救治組成員立即到急診搶救區集合!重復,所有燒傷救治組成員立即到急診搶救區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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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1,心外科主任辦公室

林硯從折疊床上坐起——他今晚值二線班,剛處理完一個術後心律失常的患者躺下不到兩小時。

他抓起白大褂邊跑邊穿,在走廊裏與同樣沖出來的蘇清媛撞了個正着。

“什麼情況?”蘇清媛的頭發還散着,她快速扎成馬尾。

“消防員,化工廠爆炸,大面積燒傷。”林硯語速飛快,“剛接到陳副院長電話,市裏領導直接指示:不惜一切代價,全力以赴。”

兩人並肩沖向急診科。凌晨的醫院走廊裏,腳步聲急促回響,沿途的聲控燈一盞接一盞亮起,像爲一場即將到來的戰爭點亮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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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5,急診科搶救區

搶救區已經亮如白晝。十二張搶救床全部清空,護士正在鋪設無菌單。燒傷科主任趙啓明站在中央,臉色凝重得像鐵。

“患者三人,都是市消防支隊特勤中隊的。”他語速極快,“第一車馬上到,最重的一個:男性,27歲,爆炸時在前排,初步估計燒傷面積80%以上,深Ⅱ度到Ⅲ度,伴有吸入性損傷。”

80%以上。這個數字讓所有趕到的醫生心頭一沉。

燒傷面積超過50%就是特重度燒傷,死亡率隨面積指數上升——80%燒傷面積,即使在國內頂尖的燒傷中心,死亡率也在30%以上。

“另外兩個呢?”蘇清媛已經戴上手套。

“一個55%,一個40%,都有吸入傷。”趙主任看向她和林硯,“領導特別指示,心外科和急診重症要全程參與。這種程度的燒傷,很快就會出現休克、多器官功能障礙。”

話音未落,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

第一輛沖進急診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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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烈焰之軀(4:02-5:30)

平車撞開搶救室大門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不是一個人——那是一具還在呼吸的、焦黑與鮮紅交織的軀體。消防服的部分布料已經融化,黏在皮膚上。面部腫脹得幾乎辨認不出五官,頭發全部燒焦,雙手蜷縮成焦炭般的爪狀。

最觸目驚心的是胸腹部:皮膚大片剝脫,露出下面暗紅色的肌肉和黃色的脂肪層,隨着微弱的呼吸輕微起伏。

“接監護!”蘇清媛第一個沖上去。

血壓測不出。

心率180次/分,室性心動過速。

血氧飽和度65%,還在下降。

“立即氣管插管!”蘇清媛已經拿起喉鏡。

但患者的咽喉部嚴重水腫,聲門完全看不見。第一次嚐試失敗。

“準備環甲膜穿刺!”蘇清媛當機立斷。

穿刺針刺入頸部,接上呼吸機。血氧緩慢回升到85%,勉強維持。

“建立靜脈通道!要快!”趙主任吼道,“80%燒傷,第一個24小時補液量至少一萬毫升!”

但問題來了——患者四肢嚴重燒傷,體表靜脈全部毀損。

“深靜脈置管!”麻醉科醫生嚐試頸內靜脈穿刺,但頸部皮膚嚴重水腫,解剖標志完全消失。

兩次穿刺失敗。

“我來。”林硯走上前。

他沒有選擇常規的頸內靜脈,而是將超聲探頭放在患者鎖骨下——那裏還有一小片相對完整的皮膚。

超聲屏幕上,鎖骨下靜脈像一條被擠壓的細縫,在腫脹組織的壓迫下幾乎閉合。

“給我最細的穿刺針。”林硯說。

4F的微穿刺針,在超聲實時引導下,像穿過雷區一樣,避開腫脹的組織、變異的血管、隨時可能破裂的淋巴管。

針尖前進1毫米,停頓,調整角度。

再前進1毫米。

整整三分鍾,所有人都盯着超聲屏幕。

終於,暗紅色的血液回流入注射器——穿刺成功。

“導絲……跟進……擴張……置管完成。”林硯的額頭上全是汗,“三腔中心靜脈導管,所有腔道都通暢。”

第一條生命通道建立。

4:25,補液戰爭

液體開始快速輸注:晶體液、膠體液、血漿、紅細胞……

但患者的血壓仍然在70/40徘徊,尿袋裏只有不到10毫升的深褐色尿液——這是嚴重休克、急性腎損傷的表現。

“補液速度已經到極限了。”麻醉醫生聲音發緊,“再快,心髒負擔不了,可能急性心衰。”

“但液體不夠,休克糾正不了,腎髒就徹底廢了。”趙主任盯着監護儀,“林主任,心功能怎麼樣?”

林硯正在看床旁心髒超聲。屏幕上,心髒像一顆疲憊的氣球,在艱難地收縮。

“射血分數45%,偏低。但更大的問題是肺動脈壓力——已經到38 mmHg了。”

這是燒傷後急性肺損傷的典型表現:吸入的熱空氣和有毒氣體損傷肺泡,導致肺動脈高壓,右心負荷加重。

“需要降低肺動脈壓。”林硯說,“吸入一氧化氮,20 ppm。”

“但一氧化氮可能加重氧化應激,對燒傷組織……”有人質疑。

“先保命,再保組織。”林硯看向蘇清媛,“你的意見?”

蘇清媛正在調整呼吸機參數:“我同意。血氧一直上不去,PEEP已經調到15,氧合指數只有120。必須改善通氣-血流比值。”

一氧化氮吸入開始。三十分鍾後,肺動脈壓力下降到30 mmHg,血氧緩慢回升到90%。

5:10,第二波打擊

就在大家稍微鬆一口氣時,患者突然開始抽搐。

全身性的、劇烈的肌肉痙攣,監護儀上的心電圖變成混亂的室顫波形。

“血鉀!”蘇清媛立刻反應過來,“大面積燒傷組織壞死,細胞內鉀離子大量釋放!”

化驗結果證實:血鉀7.8 mmol/L,致命性高鉀血症。

“葡萄糖酸鈣靜推!胰島素+葡萄糖!準備透析!”一連串醫囑從不同醫生口中同時發出。

但透析需要時間建立血管通路,而患者可能等不了那麼久。

林硯盯着那顆在超聲屏幕上一顫一顫的心髒,突然說:“給我碳酸氫鈉,中心靜脈直接推。”

“直接推?濃度太高會……”

“稀釋到3.5%,緩慢推注。”林硯已經拿起注射器,“通過中心靜脈直接進入右心房,可以快速鹼化血液,促進鉀離子向細胞內轉移,爲透析爭取時間。”

這是一個教科書上不會寫的野路子。但理論上可行。

蘇清媛看向他:“你有多少把握?”

“七成。”林硯說,“但不用,死亡率十成。”

“做。”蘇清媛幫他固定患者顫抖的手臂。

碳酸氫鈉緩慢推入。一分鍾後,血鉀下降到7.2;兩分鍾後,6.8;三分鍾後,6.3。

心髒的顫動逐漸平息,恢復爲竇性心律。

透析團隊趕到,建立了股靜脈血濾通路。

第一次危機,暫時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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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領導視察(上午8:00)

搶救進行到第四個小時時,陳副院長陪着幾位市領導走進了搶救區外的觀察室。

透過玻璃,能看到裏面仍在進行的生死搏鬥。

“這位是市衛健委張主任,這位是應急管理局王局長。”陳副院長介紹,“裏面最重的消防員叫陳浩,27歲,入伍八年,參加過大小救援兩百多次,立過三次三等功。”

張主任看着玻璃內渾身插滿管子的年輕軀體,沉默了很久。

“不惜一切代價。”他終於開口,“醫療資源全市調配,需要專家就從省裏、從北京請。錢的問題不用考慮,市裏設立專項救治基金。”

王局長補充:“另外兩名消防員正在手術室清創。陳浩的父母和未婚妻在來的路上……未婚妻也是醫護人員,在市疾控中心工作。”

蘇清媛這時從搶救室出來匯報病情。她臉上有深深的口罩壓痕,手術服被汗浸透貼在身上。

“目前生命體征暫時穩定,但還在休克期。主要問題有幾個:第一,液體復蘇困難,毛細血管通透性極高,補進去的液體大量滲出,組織水腫嚴重;第二,早期感染風險,燒傷創面是細菌最好的培養基;第三,多器官功能保護,特別是腎和肺。”

“最壞的結果是什麼?”王局長問得很直接。

蘇清媛停頓了一秒:“死亡,或者……活着,但終生殘疾,需要無數次手術,可能無法再從事任何工作。”

觀察室一片寂靜。

“最好的結果呢?”張主任問。

“最好的結果是,闖過休克期、感染期、修復期,半年到一年後,能夠生活自理,但會留下終身的疤痕和功能障礙。”蘇清媛頓了頓,“而且需要至少三百萬以上的醫療費用,和至少兩年的康復時間。”

數字很殘酷,但必須說清楚。

“治。”張主任只說了一個字,“錢、資源、政策,全部綠燈。我們就一個要求:讓英雄活着,活得有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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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未婚妻的到來(上午10:20)

陳浩的未婚妻李薇趕到時,蘇清媛正在給她做病情交代。

李薇穿着疾控中心的工作服,顯然是從崗位上直接趕來的。她臉色蒼白,但努力保持着鎮定。

“我是疾控中心傳染病科的,我懂醫學。”她握緊雙手,“請告訴我真實情況,不要隱瞞。”

蘇清媛把CT片子、化驗單、病程記錄一樣樣擺開。

“這是目前的情況。”她的聲音盡量溫和但專業,“這是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並發症。這是治療計劃。這是每一步的風險。”

李薇看得很仔細。看到燒傷面積估算圖時,她的手指在顫抖——那張圖上,除了頭部和小腹一小片區域,全身都被標上了代表Ⅲ度燒傷的黑色。

“他……會疼嗎?”她問了一個很基礎,但很難回答的問題。

“現在用着大劑量的鎮靜鎮痛藥物,不會感到疼痛。”蘇清媛如實說,“但以後換藥、手術、康復,都會很痛苦。”

李薇點頭,眼淚終於掉下來,但她很快擦掉:“我能做什麼?”

“第一,配合治療決策。第二,幫他父母穩住情緒。第三——”蘇清媛看着她,“保重好你自己。這場戰鬥會很長,你需要體力。”

李薇深吸一口氣:“蘇主任,我能進去看他一眼嗎?就一眼。”

蘇清媛猶豫了。ICU有嚴格的探視制度,而且患者現在的樣子……

“我帶你去。”林硯忽然從旁邊走過來,“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他拿來一套隔離衣,幫李薇穿上。

隔着ICU的玻璃窗,李薇看到了病床上的陳浩——那個她上個月還在挑選婚紗照樣片的、健碩的愛人,現在渾身裹着紗布,像一具木乃伊。只有監護儀上的波形證明他還活着。

她捂住嘴,肩膀劇烈顫抖,但沒有哭出聲。

“他會活下來的。”她突然說,像在告訴自己,也像在發誓,“他答應過我,等這次任務結束就休婚假。他不會食言。”

林硯站在她身邊,沉默地看着病房裏。

許久,他說:“你很堅強。”

“我是疾控醫生,也是消防員的未婚妻。”李薇轉頭看他,“我學過災難心理學,知道這個時候,家屬的情緒會影響患者的預後。所以我會堅強。”

她離開時,對林硯和蘇清媛深深鞠躬:“拜托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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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深夜的決策(次日凌晨1:15)

休克期進入第二十個小時。陳浩的情況開始惡化。

血壓需要四種血管活性藥物才能勉強維持。

尿量越來越少,血肌酐持續上升。

呼吸機參數已經調到極限,但氧合指數還在下降。

更糟糕的是,燒傷創面開始出現大片壞死組織——醫學上稱爲“焦痂”。這些焦痂像盔甲一樣緊緊箍在軀幹和四肢上,壓迫深部組織,影響血液循環,還會釋放大量毒素。

“需要盡快做焦痂切開減張術。”趙主任在緊急會診上說,“否則肢體會壞死,毒素吸收會加重多器官損傷。”

“但現在做手術,麻醉風險極高。”麻醉科張主任反對,“患者血流動力學不穩定,可能一上麻醉就心跳驟停。”

“但不做,肢體保不住,毒素繼續吸收,還是死。”

爭論陷入僵局。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林硯和蘇清媛——他們是多器官支持方面的專家。

林硯正在看患者四肢的超聲:“右上肢和右下肢的深部肌肉還有微弱血流,左下肢已經完全缺血。如果現在不做減張,左下肢肯定保不住。”

“做,可能死在手術台上;不做,肯定失去一條腿,還可能死於膿毒症。”蘇清媛總結,“我的意見是:做,但做好最壞的準備。”

“怎麼做?”趙主任問。

“手術在ICU床旁進行,不做全身麻醉,只用鎮靜鎮痛。”林硯提出方案,“我全程監護心功能,隨時處理心律失常。蘇主任管理呼吸和液體。手術時間控制在四十分鍾內,只做最必要的減張。”

這是一個折中但冒險的方案。

“成功率多少?”陳副院長問。

“不知道。”林硯誠實地說,“沒有先例可循。”

“但這是目前最好的選擇。”蘇清媛說。

會診室安靜了。牆上時鍾的秒針走動聲格外清晰。

“做吧。”陳副院長最終拍板,“我去和家屬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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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床旁手術(凌晨2:30-3:50)

無影燈被推到ICU床旁。患者已經用上最大劑量的鎮靜藥物,但爲了保留自主呼吸,不能完全麻醉。

手術開始。

趙主任的手術刀沿着患者左下肢的外側正中線切開——從部到腳踝。刀鋒切開的不是皮膚,是焦黑、堅硬、像皮革一樣的焦痂。

切開的一瞬間,暗紅色的肌肉像獲得釋放一樣,從切口膨出。積壓在深部的組織液和血液涌出。

“吸引!”蘇清媛立刻調整吸引器壓力。

林硯盯着監護儀。血壓在切口瞬間掉到了60/30,他立刻調整血管活性藥泵速,同時快速輸注液體。

“心率180,室上速!”麻醉醫生喊。

“推腺苷6毫克。”林硯眼睛沒離開超聲屏幕——他在看心髒的充盈情況。

藥物起效,心率降回140。

手術繼續。第二條切口,第三條……左下肢的環形焦痂被全部切開減張。

接下來是軀幹。這是最危險的區域——的焦痂切開可能影響呼吸,腹部的可能損傷內髒。

趙主任的手穩得像雕刻師。刀鋒在焦痂與正常組織的交界處行走,既要充分減張,又不能切得太深。

3:20

就在切開焦痂時,患者突然劇烈咳嗽——是鎮靜下的嗆咳反應。胸腔內壓驟變,監護儀瞬間報警。

“氣胸!”蘇清媛立刻聽診,“右側呼吸音消失。”

“床旁胸腔閉式引流!”林硯已經拿起穿刺包。

沒有時間消毒鋪巾,直接穿刺。針尖刺入肋間隙,氣體排出的嘶嘶聲響起。

“引流管固定,接水封瓶。”蘇清媛配合操作。

危機在三十秒內解決。

3:50

手術結束。患者四肢和軀幹的焦痂全部切開減張,肢體血液循環明顯改善。

但代價是:血壓需要更多藥物維持,血氧再次下降,患者的心肺功能已經到了極限。

林硯和蘇清媛站在床旁,看着監護儀上勉強維持的數字。

“接下來24小時,是最關鍵的。”林硯說。

“我知道。”蘇清媛看了眼時間,“你從昨天到現在,睡了多久?”

“沒睡。”林硯反問,“你呢?”

“一樣。”

兩人沉默地對視。ICU的燈光下,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眼裏的血絲和疲憊,也能看到某種共同的、不肯屈服的東西。

“我去沖杯咖啡。”蘇清媛說。

“給我也帶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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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晨光與誓言(清晨6:00)

咖啡機在護士站角落發出咕嚕聲。窗外,天開始蒙蒙亮。

蘇清媛端着兩杯咖啡回到ICU,發現林硯不在床旁。她找了一圈,在安全通道的樓梯間找到了他。

他靠牆坐在地上,閉着眼睛,手裏還拿着陳浩的心髒超聲報告。

蘇清媛在他旁邊坐下,遞過咖啡。

林硯睜開眼,接過:“謝謝。”

兩人安靜地喝咖啡。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短暫的清醒。

“那個消防員,”蘇清媛忽然說,“他未婚妻剛才發信息給我,問能不能把他手機裏的音樂放給他聽。她說他最喜歡聽交響樂,出任務前都會聽一遍《行星組曲》。”

林硯沉默了一會兒:“放吧。有研究表明,昏迷患者對熟悉的聲音可能有反應。”

“我也這麼想。”蘇清媛頓了頓,“林硯,你說我們這樣拼命,到底是爲了什麼?”

這個問題很突然。

林硯看着手中紙杯上升騰的熱氣,許久才說:“爲了對得起這身白大褂。也爲了……讓那些把命交給我們的人,有機會聽到明天的交響樂。”

很簡單的回答。沒有豪言壯語。

但蘇清媛聽懂了。

她喝完最後一口咖啡,站起來:“我回去盯着。你……休息十分鍾再過來。”

林硯點頭。

蘇清媛走到樓梯口,回頭看了他一眼。晨光從高窗斜射進來,照在他低垂的側臉上,疲憊,但依然挺直。

就像他們正在救治的那個人。

就像他們自己。

她推開門,走回ICU。

監護儀的滴滴聲依舊,呼吸機的送氣聲規律,護士輕聲核對醫囑的聲音持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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