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涌如海嘯般的情緒緩緩退去。
一家四口坐在的客廳裏陳舊的沙發上。
秦建國和張蘭一左一右坐在秦夜的身邊握着他的手。
夫妻倆總覺得鬆開手自己兒子就會消失。
這種失而復得小心翼翼的感覺讓秦夜心裏也不好受。
“爸，媽，我回來了，以後都不走了。”
張蘭雙眼噙着淚：“小夜啊，我們是親眼看着你下葬的啊......”
“三年了啊......”秦建國聲音很輕，透着震驚和不解。
秦雪則眼圈紅紅的，表情卻帶着一絲看好戲的神情。
“應該是假死狀態，受傷太嚴重了，遇到點奇遇，然後就......就復活了......”
“好在沒有火化，要不然可能還真活不了。”
張蘭抽出一只同樣粗糙的手，緩緩撫摸着兒子的臉頰。
眼神裏盡是心疼和慶幸。
秦夜不想解釋太多，畢竟這種事情實在不好解釋。
他抽出雙手一左一右摟着爸媽的脖子。
“以後咱們一家好好過日子。”
“嗯，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還有我呢。”
秦雪不滿的抽了抽鼻子站起來，像小時候一樣撒嬌撲進了哥哥的懷裏。
溫馨了片刻後，兄妹倆肚子咕嚕嚕的聲音震天響。
“是不是餓了？”張蘭淚眼婆娑，臉上卻帶着溫和又激動的笑容。
“媽，我和我哥從昨天下午都沒有吃飯，都快餓癟了。”
“好好好，我去熱飯，等下就好。”
“嗯。”
片刻後。
簡單的餐桌上，兄妹倆大快朵頤，時不時的還會爲了一塊紅燒肉搶來搶去。
和煦的陽光穿透窗戶，照耀在客廳的地板磚上。
張蘭絮絮叨叨的問些瑣碎的問題，聲音中還帶着一絲未散盡的哭腔。
秦建國默不作聲看着他們，卻總忍不住抬手給兄妹倆碗裏各自夾上一大塊紅燒肉。
空氣中彌漫着飯菜的香味。
還有那種經歷巨大悲痛後，小心翼翼愈合着的溫馨。
秦夜激動的內心很安穩，臉上始終帶着笑意。
他時不時的抬頭，目光緩緩掠過這個熟悉到骨子裏的家和親人。
最後，不可避免的與客廳五鬥櫃上那張屬於自己微笑着的遺照靜靜相遇。
咚咚咚。
溫馨的時刻被急促的敲門聲驚擾。
“慢點吃，我去開門。”
秦建國掛着笑容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是小傑啊。”
張浩傑站在門口微微低頭。
圓圓的臉上盡是疲倦，眼眶四周還帶着一夜未眠的微黑。
“叔，對不起，我還是沒找到小雪。”
秦建國帶着感激拍了拍張浩傑的肩膀：“沒事兒沒事兒，小雪剛才回來了。”
“回來啦？那就好那就好，叔，那我就先回去了。”
“別呀，還沒吃飯吧？進來一起吃吧。”
張浩傑撓了撓頭：“行，那我就不客氣了。”
“你這孩子，都是自己家說這種客氣話幹什麼。”
對於這個從小跟自己兒子一起長大的小胖子，秦建國打心底喜歡。
爲人真誠實在，直性子，沒有什麼心眼。
倆孩子光屁股打打鬧鬧一起長大，一起上學，幾乎沒有一天不見的。
自從秦夜去世後，他從心裏就把胖子當成兒子了。
“嘿嘿，叔，是不是昨晚做的紅燒肉還有剩的？我都聞見味兒了。”
秦雪從自己哥哥碗裏搶到一塊兒紅燒肉，臉上帶着勝利的笑容。
“胖哥，快來，紅燒肉還有很多呢，肥的都給你留着呢。”
“來了來了，還是小雪疼我。”
張浩傑屁顛屁顛跑到餐桌旁邊隨手拉過一個凳子就坐下了。
這一坐不打緊，抬眼一看感覺自己可能昨晚沒睡覺有些眼花。
“小雪？”張浩傑聲音有些微微顫抖。
“咋了胖哥？”
“你......你昨天，給你哥上墳去了？”
“對呀，你咋也知道呀胖哥？”
“......”
這都跟到家裏了，還我咋知道的。
張浩傑把張蘭遞過來的碗筷放下，連忙繞過餐桌就跑到五鬥櫃旁邊抽出三炷香。
關上門走到餐桌旁邊的秦建國就準備開口提醒，卻看到自己兒子笑嘻嘻的搖頭。
夫妻倆對視一眼，微微搖頭。
倆孩子從小就一起逗來逗去的，也隨他們了。
張浩傑把香點燃，虔誠的放在額頭對着秦夜的遺照三鞠躬。
“秦夜，是我沒看好小雪，早知道我就跟小雪一起去了，等過年我跟秦叔張嬸一起回去給你送錢。”
“你早點回去吧，外面太陽挺大的......”
秦雪捧着碗頭都快埋在碗裏，死命的憋着笑。
張蘭夫妻倆一邊笑，一邊給三人碗裏夾菜。
“是挺大太陽的，胖哥，要不你先吃飯，吃完飯我帶你一起回去？在那邊挺無聊的。”
張浩傑剛把香插進香爐，聞言差點把香給折斷。
他打了個激靈，白日見鬼似的緩緩轉過頭。
“叔~嬸？是......是我沒睡好嗎？我......我好像聽見秦夜，喊我了？”
張蘭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笑中含淚，釋放着壓抑三年的哀痛。
“行了行了，別逗小傑了，別理他，小傑你快過來吃飯。”
“可是......可是......可是秦夜想帶我走啊！！！”
張浩傑臉上的肥肉都在抖動，眼睛看向秦夜的方向盡是激動和茫然。
“一會兒吃完飯我揍他。”
“......”
張浩傑小心翼翼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捧起碗。
他小口吃着秦雪夾過來的紅燒肉，吃着吃着眼淚就順着臉往下淌。
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過秦夜。
倆人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讀書，一起玩鬧。
早就比親兄弟還要親。
可是自己兄弟明明都死了三年了啊。
一直吃飯很迅速的張浩傑，此刻卻吃的很慢很慢。
他生怕吃得太快秦夜就會消失不見。
“胖哥，趕緊吃，吃完我帶你走。”秦夜吃飽放下碗筷，眼神裏帶着戲謔。
秦建國沒好氣的拿筷子輕輕敲了敲自己兒子的頭。
“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呢，小傑，你吃你的，別理他。”
“哇哇哇~~~嗚嗚嗚。”
張浩傑端着碗就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秦夜沒有開口安慰，他看向胖哥的眼神中都是感激。
他死去的三年中，應該都是胖哥在自己家忙來忙去的。
他知道胖哥一定會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