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着人群,兄妹倆走下了火車。
秦雪依舊背着黑色充滿時間磨損的雙肩包。
她挎着哥哥的胳膊臉上盡是開懷幸福的笑容。
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坐上回家出租車,秦夜越來越沉默,心跳卻越來越快。
倆人誰都沒有吭聲。
現在秦夜突然心裏挺感激那三個老家夥的。
如果不是的他們,還不知道多久能夠找到回家的路。
後掠的風景如同光影一樣快速後退。
秦雪能感覺到自己哥哥身體有點微微顫抖,但並沒有開口說話。
她也很激動。
已經記不清楚有多久沒有見過父母的笑容了。
好像是從那天在醫院看到哥哥的屍體以後,他們一夜之間頭發半白。
家裏好像就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歡聲笑語。
“到了!”
司機師傅的話打斷了倆人的思緒。
付完錢下了車,站在小區門口。
秦夜緊緊握着妹妹的手,連續深呼吸幾口氣。
接着牽着妹妹快步朝着自己家的那一棟樓走去。
就像是小時候哥哥接妹妹放學一樣。
這個小區位於魔都郊區,是一套三居室。
也是父母年輕時背井離鄉,用無數個起早貪黑和省吃儉用的日子硬生生攢出來的家。
家並不大,甚至有些逼仄。
但記憶中每一寸都透着過日子的認真勁兒。
同樣也充滿了幸福生活氣息。
臨近家門口,秦夜的腳步慢了下來。
雙腿突然之間就跟灌了鉛似的。
就算是在仙域經歷無數次生死的時候,好像都沒有這麼緊張過。
秦雪輕輕嘆了口氣,然後鬆開哥哥的手從包裏拿出鑰匙。
打開家門的時候,秦夜能聽到自己心髒瘋狂跳動的聲音。
頭發近乎全白的老夫妻坐在沙發上,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快速站起身。
他們臉上緊張的神情瞬間好像放鬆了下來。
“爸,媽!我回來了。”
“你呀你呀,你是要急死我和你爸嗎?電話不接微信不回,你到底去哪兒了啊?”
“我錯了,媽。”秦雪微微低頭,眼神中卻有些雀躍和希冀。
她沒有理會自己的哥哥,走上前抱住了媽媽的胳膊。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去把飯再熱一熱。”
父親扯出一個安心的表情,就準備去廚房。
“把門關上啊,外面涼。”父親走出兩步不忘了回頭提醒。
只不過這一回頭就瞬間呆愣在當場。
門口原本有光線,但突然好像被陰影籠罩了起來。
一個朝思暮想的身影就那麼站在門口。
秦夜就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一樣。
眼眶噙淚,身體微微顫抖着看着自己突然老去的父母。
感覺到孩子爸情緒有些不對勁,張蘭好奇的望向門口。
就這一眼,張蘭覺得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秦建國深吸一口氣,壓下內心的波濤洶涌小聲開口詢問:“小雪,你昨天回老家給你哥上墳去了?”
“是啊,爸。”
“呼~怪不得怪不得。”
秦建國輕輕的抽了抽鼻子,然後走到沙發對面的五鬥櫃邊上。
櫃子上方一個擦得鋥亮的相框靜靜的立在那裏。
相框裏,是秦夜。
照片上的他穿着白色襯衫,頭發柔軟,對着鏡頭笑得有點靦腆。
又帶着年輕人特有的光亮。
相框前還擺着一小碟新鮮水果,以及一個小小的香爐。
秦建國從香爐旁邊拿出三根香點着,然後對着相框拜了拜。
“小夜,你在那邊要好好的,我們過年就回去給你送錢。”
張蘭也從震驚中醒過了神。
她淚眼婆娑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門口,然後鬆開秦雪的手走到秦建國的身邊。
接過點燃的三炷香,同樣也拜了拜。
“小夜,要保佑小雪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媽......媽想你~”
秦雪站在原地,看了看站在門口像是被颶風吹動雕像一樣的哥哥。
又看了看爸爸媽媽給自己哥哥上香的樣子,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了。
逝去的至親,從來就不怕什麼神鬼。
就怕自己做夢都夢不到那道熟悉的影子。
“小夜啊,回去吧,我跟你媽......也會好好的。”
兩口子聲音有些低沉,壓抑着悲痛,生怕驚擾了跟着妹妹回家的那道影子。
秦雪被父母的情緒感染了。
她站在原地帶着哭腔,哽咽的打破了壓抑的客廳。
“爸,媽~是我哥......我哥他......他回來了。”
“知道了知道了,只是外面有太陽啊,別讓你哥受罪了,過來上炷香讓你哥回去吧。”
“......”
聽着老父親的開解聲,秦雪正捂着嘴哽咽,突然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爸~媽!我回來了。”秦夜站在門口聲音微顫。
“咋還能聽見說話呢?”
張蘭身體微微抖動,六神無主的看向秦建國。
秦建國愣了片刻,然後開始緩緩挪動腳步朝着門口走去。
帶着心裏天方夜譚的想法伸出手朝着秦夜的臉上摸去。
溫熱的。
淚痕溼溼的。
活人?
怎麼可能是活人?
秦建國喉嚨嗚咽,好像有什麼聲音卡住了。
他嘴唇顫抖,完全失去了一個父親該有的威嚴。
手貼在秦夜的臉上抖動的不像話。
秦夜淚流滿面,兩手抬起按在父親滿是繭子的大手上。
“爸,我回來了!”
秦建國機械式的轉頭:“孩兒,孩兒他媽,你......你過來......過來摸摸。”
張蘭顫抖着身軀,任由秦雪扶着自己走向門口。
當摸到溫熱的肌膚,當摸到那日思夜想的臉龐上時候,張蘭崩潰了。
秦雪在父母哭出聲前眼疾手快的把門給關上了。
張蘭顫抖的手扶着自己兒子的手臂,感受着真實的溫度和觸感後。
突然猛的一下把秦夜抱住。
指甲幾乎都要掐進秦夜的衣服裏嚎啕出聲。
“小夜啊~我的兒啊!!!”
那哭聲裏是積壓了三年的絕望和難以置信的狂喜。
秦建國則扶着倆人,收回粗糙的手然後重重的,一遍一遍的拍在秦夜的肩膀上。
仿佛要確認這不是一團虛無的空氣,而是有血有肉的兒子。
他的眼圈紅的駭人,喉嚨裏發出困獸般的嗚咽。
最終都化作一句帶着哽咽的粗聲質問。
“你這孩子......三年了......你不是死了嗎?”
一家四口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秦夜聞着父母身上熟悉的味道,淚流滿面中揚起了感激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