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開捧住我的臉,問我是不是哭了。
我抿着嘴唇,倔強的不說話,眼淚又流下來。
他輕輕撫着我的眼角,指尖略有些粗糙,一遍又一遍。
他的耐心今天出奇的好,平時我也不敢過分的撒嬌,但今天有些忍不住。
“發生了什麼事?”他問。
我抽了抽鼻子,悶聲悶氣的問他會不會不要我。
他的手指一頓,像是有些好笑,“怎麼會這麼想?又闖什麼禍了?”
我很想說,聽說你要和你老婆生孩子了,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就一點希望都沒有,被拋棄只不過是遲早的事,人無百日紅,何況是女人。
但現在這話是忌諱,我再怎麼得寵,也不能忘乎所以的和他大談他的老婆,按壓住自己心裏慢慢滋生的嫉妒和欲望:“我沒闖禍,就想……讓你闖一闖。”
“妖精。”他低低笑罵了一聲,隨後天地一轉,把我扔到了沙發上。
他很喜歡沙發,比床窄,狹小的空間更有征服感。
窗外天光大亮,窗簾在飄動。
他笑罵,說今天本來還有重要的事兒,結果我這一來事兒,把他的整個計劃都打亂了。
我笑着胳膊纏上他的脖子,說我就要攪亂計劃,還要攪亂他的心,榨幹他的所有,讓他不能再分給別人。
我是撒嬌,也是試探,臉上笑着心裏狂跳,眼睛盯着他,他看不出惱。
他含糊的說道:“天天這樣,你受得了嗎?”
說完他抱着我去洗澡,真皮沙發慢慢回彈,彰顯剛才的瘋狂。
我一直睡到下午,醒來才覺得餓得夠嗆,楚江開已經不在房間,心裏難免有些失落,快步下了樓,意外的聽到他說:“醒了?去吃點東西,然後收拾一下,跟我出去。”
我瞬間欣喜,跑到他面前親親他的臉,他笑了笑,目光寵溺。
這個眼神讓我心神蕩漾,我不得不承認,自己想要的東西……越來越多了。
吃飯的時候聽到他的手機響,他多半在聽,不時“嗯”一聲,聽不出什麼情緒,也不知道對方是誰,我不可避免的想,是不是顧雯打來催他回家交公糧的。
眉姐不只一次告誡過我,對男人動什麼別動心,感情這玩意兒不能當真,更不能當飯吃,她入行久,見過太多的姑娘折在這上面,別人只看到她們的風光,一旦把心交出去,多半下場慘烈。
她自己之所以屹立不倒,也就這一個秘訣--不交心。
我有些有神,直到他叫了我好幾聲我才聽到,他指着兩個紙袋子,讓我拿去換上。
裏面是一件黑色的旗袍,很窄,也讓身材看起來更玲瓏,開叉挺高,眉姐說旗袍這東西最考驗女人的身材,還說我是她見過穿旗袍最美的女人。
“很配你。”楚江開出現在門口,微笑說道。
我低頭抿嘴笑,鏡子裏的女人低頭,露出白嫩修長的脖了,像優雅的黑天鵝,眼角的餘光瞄見楚江開的眼光閃了閃,一絲火苗明明滅滅。
我的笑,我的動作神情,都是經過專門訓練的,一個低頭的瞬間,都練過成百上千次,我太清楚,什麼樣最美最勾人。
那段最不願意回想卻也最難忘的日子裏,我被打磨成了一把利器,包裹着美豔的外殼,在和男人撕殺裏,所向披靡。
穆林深,是我得手的最大的一個獵物。
這個名字從我腦子裏一跳出來,我就微微顫了一下,與此同時,楚江開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楚江開轉身去接電話,我觀察到,他的臉色明顯不太好看。
直到坐進車裏,他也沒有說要去哪兒,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
我帶着十二萬分的小心,乖乖坐在他的身邊,一動也不敢動。
今天的司機是圖海,上車看到他的時候,我就預感到有些不太妙。
圖海不僅僅是楚江開的司機,還是私人保鏢,最可靠的心腹,楚江開的事,圖海知道得最多,私底下辦的事也最多。
看來這一次的飯局,非比尋常。
車子最終停住,我下車一看,心裏暗自抽了一口氣。
竟然還是浮雲山莊。
走到大門口的時候,楚江開問我,有沒有緊張,我抬起下巴看着他,說上次真的是被冤枉的。
他笑笑,說知道。
其實我也知道他早摸清楚了,否則的話也不會輕易放過我,更不會再帶我過來。
上次沒有來得及仔細看,這次我特意觀察了一下,這裏果然是大手筆,比起有名的皇家避暑山莊有過之而無不及,這裝修純粹就是用錢砸出來的。
布局設計都非常的精巧,處處可見流水,據說是引用的活水,工程量之大可見一斑,有錢人的世界真是沒法想象。
每間包間都有一個特別的名字,用小木牌雕刻,掛在門上,我掃了一眼,這一間叫“情意深”。
看到這三個字,心裏不可避免的一跳。
包間裏還沒有人,跟在後面的服務生問要點什麼,楚江開說上一包最好的茶。
包間裏茶台、古琴、書架樣樣不少,古色古香就像穿越到古人的書房,很是別致,桌角上還有一只小小的銅鶴,單腿站着,抬着頭,尖尖的嘴微微張開。
這應該是一個香燭台,把細香點着了,插在銅鶴的嘴巴裏,香氣嫋嫋,是一般文人比較愛擺弄的東西。
茶很快上了來,楚江開問我是不是會煮茶。
我點了點頭,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到茶台前用小壺開始燒水,楚江開在一旁看着,像是有些走神。
水很快開了,我剛把茶片放進去,就聽到包間的門開了,有人慢步走了進來,說道:“楚總,久等了。”
聽到這個聲音,我拿着小勺的手一抖,差點燙了手,隔着飄渺的熱氣,我看到穆林深挽着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楚江開站了起來,淡淡說道:“穆總,恭候多時了。”
穆林深手裏夾着煙,也沒有和楚江開握手的意思,“不好意思,臨時有點事,來晚了,楚總不會介意吧?”
楚江開笑意微沉,“臨時的事——不會是東碼頭的事吧?”
穆林深吐了一口煙霧,擋不住他凌厲的眼神,“楚總既然知道了,何必明知故問呢?”
楚江開微眯了眼睛,“穆總的意思我不太明白,這是要跟我爭洛城的天下嗎?”
“洛城從來不是一個人的,”穆林深彈了彈煙灰,煙尾的紅光像是猩紅的獸眼,說話透着狂氣,“楚總剛來的時候,不也是從別的手中奪得天下嗎?”
“那也要看穆總有沒有這個本事。”楚江開立即說道。
穆林深不以爲然,喉嚨裏溢出一聲輕笑,“楚總應該很快就知道,我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
我在茶台後僵着身子,小腿都在微微發抖,嘴唇緊抿着,生怕一張嘴心會從裏面跳出來。
茶壺早開了,裏面冒出的熱氣讓我覺得熱得難受,汗都冒了出來,但我紋身不敢動,全身的注意力都在一雙耳朵上。
“好香的茶。”穆林深說完,邁步走了過來,隔着茶台,我垂着眼睛不敢看他,他伸手在一旁的香盒裏拿了一支煙對準煙尾點上,插在了仙鶴的嘴裏。
“楚總有心了,知道我喜歡喝這種茶,”穆林深手執着的茶杯遞到我面前,“能不能給我倒一杯?”
我伸手去接茶杯,他卻不肯鬆手,我詫異,抬頭看他,看到他眼睛裏戲謔的光和眼角的笑,像一只狡黠的狐狸,而他眼中驚慌的我,就像是一只無措的兔子。
“沒有想到浮雲山莊還有這樣的美女,”他看着我說道。
楚江開走到我身邊,重新拿了一個茶杯放在我面前,我急忙把茶水倒滿,他把杯子往穆林深面前一推,說道:“穆總誤會了,這是我的女人。”
穆林深意味深長的“噢”了一聲,“原來是楚夫人,真是失禮。”
一聲“楚夫人”,打了我的臉,他是故意的,讓我和楚江開都難堪。
楚江開慢慢理了一下衣袖,掃了一眼他帶進來的女人,說道:“哦?這麼說來,那位是穆夫人嘍?”
穆林深面不紅心不跳的說道:“我還沒有結婚呢,哪裏來的太太。倒是聽說楚總和夫人是模範夫妻,關系特別好。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我抿了一下嘴唇,站起來說道:“穆總見笑了,我是白深深,跟着楚總來見見世面。楚夫人忙,應酬這種小場面,還不勞她出馬。”
穆林深手指捏着茶杯輕輕轉動,眼睛垂着看着水面,一片茶葉起起浮浮,像我此時的心情。
他吹涼了茶,一飲而盡,那片茶葉沾在他的嘴唇上,他伸出舌頭一舔,看着我慢慢的咀嚼。
那一瞬間我像被他的目光扼住了喉嚨,感覺他像是在嚼我的肌骨,心都在收緊,大氣兒也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