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顧敘白那句“一段”,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漣漪久久不散。
包廂裏炸開了鍋。
“哇哦,沒想到顧主任這麼專情啊!”
“到底是誰這麼好福氣啊,能當顧主任的女朋友!”
起哄聲、議論聲、夾雜着羨慕的嘆息,將江語徹底淹沒。
她低着頭,手指死死摳着冰冷的玻璃杯壁,指甲泛白,仿佛要將杯子捏碎。
她的心亂成一團麻,無數個念頭在腦海裏沖撞。
江語不敢再想下去。每多想一秒,心髒就多一分被撕扯的痛楚。
“好了好了,下一輪!”
桌上的酒瓶重新轉動。
喧鬧聲再次響起,江語趁機將自己縮回角落的陰影裏,試圖平復那顆狂跳不止的心。
酒瓶像是喝醉了酒,晃晃悠悠,最終指向了科裏新來的一個年輕護士,叫李萌。
“小萌!到你了!”
李萌的臉“刷”地一下紅了,她緊張地絞着衣角,小聲說:“我......我選大冒險。”
衆人立刻開始起哄,目光不懷好意地在包廂裏的幾個單身男醫生身上打轉。
“大冒險啊,那簡單!”陳靜最先開口,她促狹地一笑,“小萌,邀請在場你覺得最帥的一位男士,跳一支舞!”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全票通過。
李萌的臉更紅了,幾乎要滴出血來。她低着頭,手指都快把衣角揉爛了。
江語看在眼裏,心裏輕輕嘆了口氣。她看得出來,李萌對顧敘白有意思。從他來的第一天起,李萌的目光就總是偷偷地追隨着他。
也難怪。
顧敘白這麼優秀,年輕有爲,專業頂尖,長得又那麼好看。對他有好感的女生,恐怕能從科室門口排到醫院大門外。有追求者,再正常不過了。
在衆人的催促和鼓勵下,李萌終於鼓起勇氣,站了起來。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巨大的決心,端着一杯酒,一步步走向了主位。
她停在了顧敘白的面前。
包廂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連音樂聲都仿佛變小了。
“顧......顧主任,”李萌的聲音因爲緊張而微微發顫,她把酒杯遞過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我能請您......跳支舞嗎?”
江語的心,在這一刻,莫名地揪緊了。
她看到顧敘白靠在沙發上,連姿勢都沒變一下。他抬起眼,看着面前滿臉通紅、懷揣着少女心事的李萌,眼神裏沒有半分動容,只有一貫的疏離和冷漠。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他會像拒絕其他應酬一樣,冷聲拒絕時,他卻開口了。
“不能。”
意料之中的回答。
但他的下一句話,卻讓整個包廂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他看着李萌,語氣平淡,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耳朵裏。
“我有女朋友。”
江語的大腦,“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他說什麼?
他說,他有女朋友。
那句“一段”帶來的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在這一刻,被徹底擊得粉碎。原來,他那“一段”,不是指過去,而是指現在。
他只談過一段,並且,還在談。
所以,他看向她,只是在警告她,不要自作多情嗎?
一股無法言喻的冰冷,從腳底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江語只覺得渾身發冷,連握着杯子的手都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天呐,只談過一段,還一直談着,這得是什麼神仙愛情!”
“做顧主任的女朋友也太幸福了吧!羨慕哭了!”
同事們的議論聲像一把把錐子,一下下扎在江語的心上。她死死咬住嘴唇,嚐到了一絲血腥味,才勉強讓自己沒有失態。
也是。
在他心裏,她江語算什麼女朋友?一個拜金、虛榮、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棄他而去的女人,連被他承認的資格都沒有。
那......他的女朋友,是誰?
是凌依嗎?
那個從小一起長大、家世相配、能在他最難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的青梅竹馬。
除了她,還能有誰。
這個念頭像一根毒刺,狠狠地扎進了江語的心裏,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這時,剛才那個提問的女醫生,又一次壯着膽子開了口,問出了江語心中所想。
“顧主任,方便透露一下,嫂子是哪位嗎?是不是我們認識的啊?”
所有人的八卦之火再次被點燃。
顧敘白端起酒杯,和被拒絕後愣在原地的李萌輕輕碰了一下,算是給了她台階下。然後,他才抬起眼,看向那個提問的女醫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這是下一個問題。”
他輕飄飄的一句話,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堵了回去。
遊戲繼續。
酒瓶再一次轉動。
江語看着那飛速旋轉的瓶身,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不要停在她面前,千萬不要。
可偏偏事與願違。
那只該死的酒瓶,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穩穩地指向了她。
江語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江語!到你了!”
“快,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江語的大腦一片混亂。她怕極了真心話。她怕有人會問她,“你談過幾段戀愛”,她怕有人會問她,“你和顧主任到底認不認識”。
她不想撒謊,更不能說實話。
“我選......大冒險。”她聽見自己用幹澀的聲音說。
“大冒險好啊!”之前被罰的那個男醫生立刻跳了出來,一臉壞笑,“那......就請江大護士,摸一下在場任意一位男士的腹肌,怎麼樣?”
這個提議瞬間引爆了全場。
“哇哦!這個刺激!”
“快快快,江語,選一個!”
江語的臉“轟”的一下,紅得像要燒起來。她窘迫地坐在那裏,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這都是些什麼低俗遊戲!
就在她手足無措的時候,一個平時和她關系還不錯的男同事,張醫生,主動站了起來,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半開玩笑地解圍:“來來來,江語,別爲難了,就摸我的吧!雖然只有一塊,但也算腹肌!”
衆人的起哄聲更大了。
“去啊江語!”
“別慫!”
陳靜也在一旁推她,小聲說:“去吧,就是玩個遊戲,別當真。”
江語被所有人架在火上烤,退無可退。她知道張醫生是好意,想幫她解圍。她咬了咬牙,心一橫,想着就當是完成任務,反正就是碰一下。
她深吸一口氣,站起身,正準備硬着頭皮朝張醫生走過去。
“夠了。”
一個冰冷的聲音,像一盆兜頭而下的冰水,瞬間澆滅了全場的熱情。
是顧敘白。
他不知什麼時候放下了酒杯,坐直了身體。那張英俊的臉上,此刻覆着一層駭人的寒霜。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冷冷地掃過全場,最後落在那個提議的男醫生身上。
“科室最近很閒?”他質問,聲音不大,卻帶着千鈞的重量,“這麼低俗的遊戲,是誰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