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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書雅扶着被撞傷的後腰,一步一步朝電梯走去。
她的後背撞出了大片淤青,每走一步都疼得鑽心,可她感覺不到。
霍景深看着她搖搖欲墜的背影,心中突然一酸。
今天的陳書雅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她曾經看自己的眼神多的是愛慕,可此刻只剩下厭惡。
他終究還是開口了,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
“你放心,弟弟的後事我會處理好,一切按最高規格來辦。你先回去休息,等我這邊結束……”
“叮——”
電梯門在他話說到一半時關上。
陳書雅什麼也沒說。
甚至連頭都沒回。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人都死了,還需要這些虛僞的施舍幹什麼?
陳書雅只想接下來,好好地送弟弟最後一程。
然後離開這個男人。
永遠離開。
前腳剛踏出公司大門,後腳陳書雅“失控大鬧”的視頻就已鋪天蓋地地霸占了所有社交平台的熱搜榜。
鏡頭裏,她紅着眼眶質問的模樣被剪輯得支離破碎。
配上聳人聽聞的標題——“豪門潑婦當衆行凶,親弟之死竟遷怒無辜”。
評論區裏,污言穢語如潮水般涌來,將她溺得體無完膚。
“霍太太這是什麼教養?當衆動手打人,把自己弟弟的死賴在別人頭上,姐弟倆一個德行,都是瘋子。”
“肯定是嫉妒心作祟唄,自己比不過人家,就想把人往死裏整。這心思,真夠惡毒的。”
“一點名門貴婦的氣度都沒有,還不如白小姐,人家才是真正的腹有詩書氣自華。”
“我站白小姐和霍先生!這對才叫郎才女貌、璧人天成好嗎!”
……
陳書雅只是木然地瞥了一眼屏幕,連嘴角的弧度都懶得變一下。
水軍的套路她太熟悉了——白曼微的手筆,不用猜也知道。
她帶着弟弟最後的遺骨,來到了殯儀館。
弟弟生前最怕吵鬧,而這世上,他們姐弟倆本就是彼此唯一的親人,連送行的人都湊不齊一桌。
沉默許久後,陳書雅紅着眼眶在火化單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當那個一米八幾的小夥推進爐膛,再推出來時,只剩下一方巴掌大的骨灰盒。
陳書雅的眼淚終於決堤,整個身子都在不受控制的發抖。
辦完所有後事,已是三天後。
而這三天裏,霍景深正忙着爲白曼微籌辦盛大的獲獎慶功宴。
西裝革履地陪她站在聚光燈下,笑意溫柔。
這倒也好,恰好給了陳書雅最後離開的時間。
這段日子裏,霍景深倒也不是完全沉默,他陸陸續續發來了幾條信息:
“曼微的慶功宴三天後結束。”
“弟弟的後事我一定會妥善安排,對不起。”
“這段時間我知道自己冷落你了,等我忙完,你不是一直想去看極光嗎?到時候我陪你去。”
“今天路過你家老面館,奶奶還問起你,說好久沒見到你了,挺想你的。”
“弟弟的告別儀式我已經安排好了,地址發給你了,三天後見。”
陳書雅一條都沒回。
交代完弟弟所有的身後事,她在墓前靜靜佇立了很久很久。
然後用新辦的身份證訂了一張最近飛往巴黎的機票。
她將弟弟的骨灰分了一小部分裝進特制的吊墜裏。
緊緊貼在心口,踏上了那架飛往異國的航班。
艙門緩緩關閉,飛機開始在跑道上滑行。
在機身離地、沖向雲霄的那一刻,陳書雅拔出了手機裏的電話卡。
然後面無表情地將它丟進了座椅前的垃圾袋。
隨後她閉上眼睛,任由滾燙的淚水無聲滑落。
再見了,霍景深。
從此山高水遠,後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