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知青坐在傅西洲的身旁,
“兄弟,跟你商量個事情。”
傅西洲看過去,正是剛才穿得很時髦,像那種港城男女的知青。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對方應該叫楊衛東。
楊衛東是那種很講義氣,性格直爽的人。
而且對方家裏是軍人家庭,從爺爺到哥哥嫂嫂,都是部隊裏的,妥妥的大院子弟。
之所以會下鄉,是因爲這小子拒絕入伍。
他家老爺子被他氣得撅了過去,醒來後大手一揮,讓他直接下鄉當知青。
傅西洲之所以對楊衛東的家底這麼清楚,不是因爲上輩子自己跟楊衛東的關系有多好。
而是他跟其他知青喝醉了,嘴瓢被套話將自己的身世全說了出來。
後來還因爲他的身世,招惹了一個大麻煩。
像楊衛東這樣的人,值得深交。
傅西洲問:
“啥事。”
楊衛東指着傅西洲腿上綁着的布條道:
“兄弟,我知道你這個是綁腿,綁着走路能輕鬆很多吧?”
他看過老爹綁過,說當初老爺子參加二萬五千裏行動的時候,也是這麼綁着腿的,這樣會輕鬆很多。
老爹還拉着他學着綁了幾回。
不過一開始他不屑一顧,現在才走了二十多公裏,他不得不佩服老一輩的智慧。
傅西洲點頭,
“是。”
楊衛東問他:
“你的布條還有嗎?能賣我點不,我的腿快斷了。”
他當初寧願下鄉都不想入伍,就是不想吃苦。
沒想到下鄉第一天,就吃了這麼個苦頭,他覺得自己要是繼續這麼走下去,到地方腳底板都得磨平。
“就一點布條,不用錢。”
傅西洲將編織袋裏剩下的大半件破衣服拿出來,
“拿去用吧。”
楊衛東咧嘴一笑,
“謝了兄弟!我叫楊衛東,都是向陽屯的知青,以後有事吱聲,兄弟我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他也不客氣,接過衣服,學着傅西洲的樣子,三兩下撕成布條,也開始往自己腿上纏。
其他幾個男知青看見了,都圍了過來。
“哥們,這玩意兒真有用?”
“這真的能讓走路輕鬆點嗎?”
“哎,楊衛東,也分我點唄?這路真不是人走的,我的腳底板都快磨出泡了。”
一個男知青苦着臉說。
楊衛東看向傅西洲。
傅西洲無所謂地擺擺手,
“都分了吧,反正我也用不上。”
“謝了啊兄弟。”
“太夠意思了。”
幾個男知青紛紛道謝,把剩下的布料分了,學着楊衛東的動作綁腿。
趙梅遠遠看着這幕,心思活絡起來。
她也覺得腿又酸又疼,要是真有用,等會兒趕路也不用遭那麼多罪。
她扭捏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對着傅西洲頤指氣使地開口:
“喂,傅西洲,也給我點布條。”
聽着那命令的語氣,像他欠了她啥似的,傅西洲眼睛都沒抬一下,淡淡道:
“沒了。”
趙梅掃了眼傅西洲身上那件同樣破舊的衣服,又理直氣壯道:
“沒了你不會再撕一件嗎?看你穿的也都是些破爛貨,撕了也不心疼。”
這話一出,周圍幾個正在綁腿的男知青動作都停了,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傅西洲被她這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氣笑了,
“我的衣服憑什麼要給你撕?你是給我錢了還是咋的?”
趙梅是覺得傅西洲的那些破衣服也不值幾個錢,當然,她也不會給錢的,於是嚷嚷道:
“不就是一件破衣服嗎?你對他們這麼大方,對我怎麼就這麼小氣?”
傅西洲嗤笑一聲,
“想知道原因嗎?”
趙梅看着他的笑容,心裏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還沒說話,就聽見傅西洲說:
“因爲你醜到我眼了。”
趙梅瞪大眼睛。
從小到大,都沒人說過她醜!
“傅西洲,你怎麼能這樣,咱們好歹也是……”
傅西洲打斷她的話,
“想綁腿,自己撕自己的衣服去,別來打我衣服的主意。”
“你!”
趙梅氣得說不出話,咬着唇,委屈地瞪着傅西洲,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就在這時,另一個扎着兩條麻花辮,臉上長了幾顆麻子的女知青站了出來,
“你身爲一個男同志,怎麼能對女同志說這種話呢?”
傅西洲眯了眯眼,這個女知青他也記得。
叫李燕。
不是個省事的。
未來兩年因爲李燕的存在,向陽屯的知青點就沒和平過。
李燕扶着趙梅的肩膀,爲她打抱不平,
“趙梅同志不就是想要點布條嗎?大家都是一起下鄉的同志,互相幫助不是應該的嗎?你至於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嗎?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
她義正言辭,拔高聲音道:
“我們都是響應國家號召,來建設農村的知識青年,到了向陽屯,我們就是一個集體,大家就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就應該互幫互助,互相關愛,你這樣斤斤計較,以後怎麼融入我們這個大集體?”
李燕說得頭頭是道,好像傅西洲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情。
她說完,話鋒一轉,視線看向傅西洲手裏的餅幹,
“不過我也知道你是無心的,這樣吧,你把手裏的餅幹分給大家嚐嚐,跟趙梅同志道個歉,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以後大家還是好同志,要團結友愛。”
這話一出,不僅傅西洲,連楊衛東和其他幾個男知青都愣住了。
這是什麼神仙邏輯?
一個要布條,一個要餅幹?還張口就來?
這兩個女知青咋對別人的東西有那麼大的占有欲呢?
傅西洲欠他們的?
“一家人?”
傅西洲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那都是一家人,你口袋的錢也分出來給大家花花?”
楊衛東拍手贊同,
“這個建議好。”
李燕臉色一青,瞪着傅西洲,
“憑什麼?那是我的錢!”
傅西洲的眼神冷了下來,
“那你喊雞毛啊,我不也是花自己的錢買的餅幹嗎?你想吃就自己買,別站在我這嘰嘰歪歪的嘴巴一張一合就想占便宜。”
“長得醜還想得美了?”
李燕被他的話氣的渾身哆嗦。
傅西洲沒給她反駁的機會,
“還有,別跟我扯什麼一家人,我爹媽長得好又聰明,不會生出像你們這種脖子上扛着個夜壺似的人,長得不盡人意就算了,起碼該通點人性吧?”
重活一世,傅西洲懂了一個道理。
去特麼當好人,他現在是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人要是犯賤到他跟前,他能叭叭到對方後悔招惹自己!
“你也別跟我提紳士風度,現在講究的是男女平等,婦女能頂半邊天,你們女同志可不比我們男同志差,別總想着自己是女同志能得到特殊待遇。”
傅西洲的話狠狠踩了趙梅跟李燕,同時又讓其他兩個一直沒說話的女知青狠狠的贊同。
現在講求男女平等,婦女能頂半邊天了。
哪能像舊社會那樣,男人爲天,女人只能依附男人那一套啊。
原本有點同情李燕跟趙梅的兩個女知青,忽然對她們同情不起來了。